阿楚踩着一丛带刺的灌木，疼得龇牙咧嘴。

晏辰伸手扶住她的腰，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嘶——晏辰你看，”阿楚扒开眼前的矮树丛，眼睛突然亮了，“那片李子树，是不是和课本里画的一模一样？”

漫山遍野的李子树沉甸甸地挂着果实，青紫色的果子压弯了枝头，几个穿着粗麻布短打的孩童正围着树干打转。

最扎眼的是站在圈外的那个小男孩，约莫七八岁，眉眼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正是王戎。

“来了来了，名场面预警！”阿楚掏出背包里的望远镜，差点把挂在脖子上的运动相机甩飞。

晏辰稳稳接住相机，顺手帮她理了理被树枝勾乱的头发。

“淡定，”他声音里带着笑意，“我们是来‘纠正历史误会’的，不是来春游的。”

阿楚吐了吐舌头，把望远镜塞回包里。

“知道啦，”她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但你不觉得王戎这小子很酷吗？小小年纪就懂‘幸存者偏差’，比我们大学时那几个挂科的室友强多了。”

晏辰低笑出声，刚要说话，就见那几个孩童已经吵着要摘李子。

“这李子看着就甜！”

“我先看到的，该我摘！”

王戎突然开口，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树在道边而多子，此必苦李。”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默契地压低声音跟着念：“树在道边而多子，此必苦李。”

念完两人都忍不住笑，阿楚还拍了下手。

旁边一个挎着竹篮的农妇被吓了一跳，疑惑地打量着这两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年轻人。

“你看她眼神，”阿楚用胳膊肘撞了撞晏辰，“肯定以为我们是从哪个山坳里跑出来的疯子。”

“说不定以为是神仙下凡呢，”晏辰挑眉，指了指她身上的冲锋衣，“毕竟你这亮橙色，在这青灰色的山坳里确实挺扎眼。”

阿楚刚要反驳，就见一个胖小子已经爬上树，摘了颗最大的李子塞进嘴里。

下一秒，那孩子“哇”地一声吐了出来，脸皱成了包子。

“好苦！好涩！”他哭丧着脸，“王戎说得对！”

其他孩子顿时泄了气，纷纷散去。

王戎站在原地，看着散落一地的李子，若有所思。

“机会来了，”阿楚拉着晏辰往前走，“我们去跟他说，其实你不是全靠推理，是早就知道这李子品种不行，对吧？”

晏辰无奈地被她拖着走：“你觉得他会信吗？”

“试试嘛，”阿楚晃了晃他的手，“万一呢？说不定能改变他‘神童’人设背后的孤独感呢？”

两人走到王戎面前，他警惕地抬起头。

“小弟弟你好呀，”阿楚蹲下身，露出自认为最和善的笑容，“我们是……呃，远方来的旅人。”

王戎没说话，只是盯着她脚上的运动鞋。

晏辰清了清嗓子：“方才听你说这李子是苦的，很是佩服。”

王戎终于开口：“先生过誉，只是常理罢了。”

“其实吧，”阿楚抢过话头，“我们知道，你是不是以前吃过这棵树的果子呀？”

王戎眉头微蹙：“不曾。”

“那你是不是听别人说过？”阿楚追问。

王戎摇了摇头：“道边之李，若甘甜，早被路人摘尽，何须留待我辈？”

“哎呀，你看你，”阿楚急了，“你就承认了吧，其实你就是……”

“阿楚，”晏辰拉住她，“别再说了。”

王戎看他们的眼神越发奇怪，转身就要走。

“等等！”阿楚突然喊道，“你长大以后会成为‘竹林七贤’之一，超有名的！”

王戎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困惑。

“‘竹林七贤’？那是什么？”他问。

阿楚刚想解释，晏辰捂住了她的嘴。

“小孩子不懂事，胡言乱语，”晏辰对王戎笑了笑，“你别介意。”

王戎没再说话，转身快步离开了。

“你看你看，”阿楚扒开他的手，“越说越乱了吧？他肯定觉得我们是神经病。”

“本来就是，”晏辰捏了捏她的脸，“谁会对八岁小孩说他几十年后的头衔？”

阿楚拍掉他的手，哼了一声。

“不过说真的，”她突然正经起来，“你不觉得奇怪吗？这满山的李子树，为什么只有这一棵长在道边？还长得这么好？”

晏辰环顾四周，确实，其他李子树都长在山坡深处，只有这一棵孤零零地立在路边。

“或许有什么讲究吧，”他说，“古代人种树，说不定都有说法。”

阿楚走到树下，抬头看着密密麻麻的果子。

“我摘一个尝尝，”她说着就要伸手。

“别碰！”晏辰拉住她。

他指了指树干上不起眼的一道刻痕，那痕迹像是某种符号，歪歪扭扭的。

“这是什么？”阿楚凑近看。

“不知道，”晏辰摇头，“但看着不像好东西。”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

小主，

阿楚打了个寒颤，往晏辰身边靠了靠。

“我们还是走吧，”她说，“这地方怪怪的。”

晏辰点头，拉着她往山外走。

走了没几步，阿楚突然停下脚步。

“晏辰，你看那边！”她指着远处的天空。

一轮巨大的月亮挂在天上，明明是白天，却亮得刺眼。

“这是……要去下一个地方了？”阿楚惊讶地问。

晏辰抬头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周围渐渐模糊的景物。

“看来是，”他握紧她的手，“抓紧了。”

周围的景象开始旋转，风声越来越大，阿楚闭上眼，只觉得天旋地转。

再次睁开眼时，脚下踩着的是冰凉坚硬的石头。

抬头望去，是高耸入云的桂树，树干粗壮得十几个人都抱不过来，枝叶遮天蔽日。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正挥着斧头砍树，斧头落下，树干上的伤口瞬间愈合。

“吴刚！”阿楚低呼一声，激动地抓住晏辰的胳膊，“是吴刚伐桂！”

晏辰也有些惊讶，他看着那棵永远砍不倒的桂树，眼神复杂。

“传说果然是真的，”他说，“这树确实砍不断。”

吴刚似乎没注意到他们，只是机械地重复着砍树的动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他好可怜啊，”阿楚看着吴刚，小声说，“日复一日地砍树，永远没有尽头。”

“或许这对他来说，不是惩罚，而是使命，”晏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