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债锁家门

这个故事,从这开始。

林逸伟蹲在自家门口的水泥台阶上,脊背佝偻,像一张被岁月压弯的弓。

他手里攥着一瓶廉价白酒,瓶身贴着褪色的标签,写着“老白干”,瓶口锈迹斑斑,像是被无数只粗糙的手拧过。他仰头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灼烧而下,胃里像被火燎过,可心头的寒意却丝毫未减。

天色已晚,城郊的风裹挟着尘土与远处工地的粉尘,吹得院中堆积的杂物哗啦作响。几只野猫在破塑料桶间翻找食物,发出刺耳的嘶叫。他家这栋两层小楼,是父母留下的老宅,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砖墙斑驳,水泥剥落,屋顶瓦片残缺,几处用油毡纸勉强遮盖,每逢下雨,屋内便滴滴答答,接水的盆罐摆了一地。

院门口,堆满了废弃的脚手架、破旧的塑料桶、生锈的钢筋和一袋袋未处理的垃圾。他做包工头,这些材料本想留着下次工程用,可一拖再拖,竟成了“杂物山”。铁管横七竖八地戳向天空,像一排排锈蚀的矛;塑料袋被风吹起,缠在枯死的石榴树上,像招魂的幡。

“爸,我饿……”五岁的儿子小林从屋里探出头,小脸蜡黄,眼窝深陷。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卡通T恤,袖口磨出了毛边。

林逸伟心如刀绞。他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妻子王秀兰在厨房翻着米缸,缸壁上结着薄薄一层霉,她用勺子刮了又刮,只舀出半碗陈米,米粒泛黄,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再等等,妈给你煮粥。”她声音沙哑,眼圈发黑,手指因常年浸泡在洗涤剂中而干裂脱皮。

林逸伟闭上眼,三天前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他接了个市政绿化工程,合同金额八百万,需垫资两百万。他东拼西凑,借遍亲戚,甚至抵押了妻子的金项链和耳环,才凑齐启动资金。工程进展顺利,挖土、铺管、种树,一切按计划进行。眼看就要完工,甲方却以“材料不合格”“手续不全”“工程质量有瑕疵”为由,迟迟不拨款。

年关将至,二十多个农民工堵在他家门口,举着欠条,怒吼:“林老板!给钱!家里老娘等着救命钱!孩子学费等着交!”

林逸伟跪在地上,额头磕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声音颤抖:“兄弟们,再宽限几天,甲方马上就打款!我林逸伟对天发誓,绝不赖账!”

可没人信他。工头老李啐了一口:“你发誓有个屁用!我老婆住院,等钱做手术!今天不给钱,我就睡你家门口!”

林逸伟只能把妻子最后的积蓄——给孩子存的奶粉钱和压岁钱——全拿出来,勉强发了部分工资。工人们骂骂咧咧地走了,留下一地烟头和碎纸,还有墙上用红漆喷的“老赖还钱”四个大字。

他成了“骗子”“老赖”。亲戚朋友避他如瘟疫,电话不接,微信拉黑。他走在街上,总觉得背后有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