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怒息怒。” 这次换杨广的笑声飘过来。
他学着始毕方才的模样,慢悠悠晃了晃茶盏,茶汤里的茶叶打着转,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方才可汗还劝朕,‘演义当不得真’。怎么轮到自己,倒先忘了?不过是说书的段子,别往心里去才是。”
始毕一噎,看着杨广那副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的模样,怒火竟渐渐消了chl,反倒 “嗤” 地笑出了声。
这般一来二去,两人倒没了先前的针锋相对。再听到调侃自己的段落,便由另一方笑着递过一盏茶,轻声重复那句 “莫对号入座”;听到故事里的兵戈交锋,又会不约而同地往前凑凑,连呼吸都跟着紧了几分 —— 杨广会皱着眉琢磨 “此处调度该用疑兵计”,始毕则会捻着胡须点评 “突厥骑兵不该这般冒进”。
窗外的日头悄悄斜了,金红的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桌案上淌成了淡色的溪。桌上的茶凉了三回,伙计来添水时轻手轻脚,竟没敢惊动这两位 —— 一个隋帝,一个突厥可汗,此刻都忘了身份,忘了恩怨,只盯着说书台,连暮色漫进茶楼,都浑然不觉。
谁也不知,文渊弄出的这版《隋唐演义》,早不是他前世听过的任何一个模样 —— 他把记忆里评书的热闹、演义的曲折、英雄传的豪迈拆了揉碎,又随手掺进些正史里的片段、野史里的趣闻,最后竟拼成了个不伦不类的 “四不像”。
写这东西时,文渊哪有什么章法?全凭着自己的喜好来:想让某个人物讨喜,便多添几分侠义;想让某段战事热闹,便凭空加些反转;至于那些牵扯帝王、可汗的桥段,更是百无禁忌 —— 反正他料定杨广和始毕不会真来听书,索性放飞了自我,怎么解气怎么写,怎么有噱头怎么编。
可他偏没算到,这两位祖宗不仅来了,还把菊香斋说的一段演义从头听到了尾。足足四个时辰啊!
“嘭!” 一声巨响突然炸在茶楼里,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紧接着,两道怒吼几乎同时撞在众人耳中,带着咬牙切齿的狠劲:“他奶奶的!这写的什么狗屁东西!太气人了!”
满厅客人都被惊得回头,只见角落里,两个商贾打扮的人正立在碎木片里 —— 一个是五十来岁的隋人,锦袍下摆沾着茶渍,脸色铁青;另一个是魁梧的老突厥人,玄色短打绷得紧紧的,额角青筋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