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山的死寂如同凝固的黑色琥珀,连山体表面那些凝固的痛苦面孔褶皱都失去了所有生机。苍白骨铃那一缕穿透万古的轻鸣余韵,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凝固的死寂中晕开细微却不容忽视的涟漪后,彻底消散。
夏树的身体如同被遗弃在极寒冻土中的石雕。浑身的剧痛并未因铃音的结束而消失,反而更加清晰地啃噬着他每一寸神经。那源自镇魂铃的霸道力量在强行修复引渡印三层核心的同时,也如同一把烧红的铁水,灌进了他本就濒临破碎的躯壳。经脉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被滔天洪水瞬间冲垮,又在某种冰冷规则的力量下强行粘合、重塑,每一次心跳都带来冰火交加的撕裂感。淡金色的血液混着汗水,从他崩裂的无数细小伤口中不断渗出,在身下冰冷的岩石上洇开一片粘稠的暗金污迹。
他能感觉到胸前那枚引渡印此刻的“滚烫”——不再是濒临熄灭的余烬,而是一块被强行嵌入灵魂深处的、蕴含着磅礴力量的烧红烙铁!30%的修复度,带来的不是力量的舒适充盈,而是器物与宿主之间短暂的、充满排斥的磨合剧痛。意识像是被重锤反复砸击后的顽铁,昏沉中带着尖锐的耳鸣。
“能动……吗?” 楚瑶的声音从近旁传来,微弱却清晰,仿佛隔着厚重的玻璃。
夏树艰难地转动眼珠。楚瑶的情况同样糟糕。她靠在一块稍微凸起的岩石旁,脸色是失血过多的惨白,嘴唇干裂。强行催动楚家秘术透支生命力的反噬如同无数烧红的针在她体内穿梭,额角被碎石划开的口子还在缓慢渗血,沾染了脸颊。但那双沉静的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亮,里面燃烧着近乎狂热的、对生的渴望。
夏树尝试挪动了一下身体,瞬间的剧痛让他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嘶声。他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微不可察。“……走……” 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镇魂山的死寂是暂时的。空气中弥漫的、属于那巨大猩红“孟”字印记的阴冷怨毒气息并未消散,如同毒蛇盘踞在阴影中,随时可能发动致命一击。更远处,隐隐传来细微的、仿佛岩层深处有什么东西在重新苏醒的低沉摩擦声。此地绝不可久留。
回去的路是绝壁悬崖。下方血雾深渊翻腾依旧。他们没有选择,只能贴着陡峭得近乎垂直的、覆盖着滑腻苔藓的悬崖壁,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每一个动作都像在进行一场酷刑。夏树的指尖扣入岩石缝隙,每一次用力都感觉引渡印修复带来的磅礴力量在冲刷撕裂他的经脉,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楚瑶则依靠银针刺穴强行提住一口真元,身体因剧痛而微微颤抖,每一步都摇摇欲坠。
就在他们几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攀上峡谷顶部一片相对开阔、覆盖着暗红砂砾的平台时——
嗡!
空气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瞬间泛起透明的涟漪!一股极其纯粹、冰冷、带着规则层面森严威压的气息凭空降临!不同于无常使的死亡冻结,也不同于山鬼的无边怨毒。这气息更像是一条无情的、亘古奔流、冲刷净化万物的规则长河!寒冷得刺骨,却又带着某种近乎神性的漠然。
数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在平台边缘凝聚!
它们身着样式古朴、材质如水银般流动不定的连帽长袍,袍袖极其宽大,边缘绣着细腻到令人眩晕的回旋水流纹饰,闪烁着冰冷的寒芒。兜帽低垂,帽檐下并非人脸,而是两团深邃的、仿佛由最幽暗水流构成的漩涡!旋涡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灵魂都感到刺骨冰寒的无形威压。
三只!没有多余言语,没有任何情绪流露。中间那只水银长袍的宽大袖袍无声抬起,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手指伸出,朝着夏树的方向凌空一指!
“引渡印……已损……亡者……无权持有……归还……或……湮灭……”
冰冷的声音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如同判决。那声音不带丝毫情感,仿佛只是在宣读一条冰冷的铁律。
轰!
一道凝练到极致、如同液态寒冰凝结成的巨矛,瞬间撕裂空气!长矛通体剔透幽蓝,矛尖缠绕着层层叠叠冰冷的螺旋水纹,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冻结哀鸣!水纹巨矛带着湮灭魂魄本源的无情威能,瞬间锁定夏树!
煞级!比之前遭遇的厉鬼更加恐怖!纯粹的规则之力凝聚体!针对的是亡者无权持有的引渡印规则碎片!这就是孟婆氏麾下的“忘川水卫”?它们竟能如此精准地追踪至此?!是那山壁上的“孟”字印记?
死亡的寒气瞬间冰封了夏树全身!身体内刚刚融合修复的引渡印像是感受到了致命威胁,发出尖锐的嗡鸣!本能的反抗意识在剧痛中疯狂滋生!躲?来不及!挡?拿什么挡?他现在的状态,连站直都困难!
“闪开!”
一道纤细身影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猛地从侧面撞向夏树!楚瑶!她本就虚弱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试图推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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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水纹巨矛的速度远超想象!锁定的规则力量更是坚不可摧!
嗤——!
预想中的撞击与冰封并未出现!
就在水纹巨矛即将贯穿楚瑶替身撞来的身形、并连带将夏树彻底冻结湮灭的瞬间!
夏树胸前那枚滚烫的引渡印,在面临彻底“被收缴”和“湮灭”的绝境威胁下,陡然爆发出前所未有、超越其修复度的凶狠光芒!
嗡——!!!
刺目的暗金光轮再次出现!但这一次,形态迥异!不再是撑开的庇护领域,而是……如同一张贪婪巨口!光轮中央形成一道疯狂旋转的、布满古老吞噬符文的旋涡!一股源自引渡印更深层、更本源的权能——炼化!——如同被激怒的巨兽,悍然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