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苏霓已不再看他。
她的目光掠过主席台,落在角落一台不起眼的摄像机上——那是老张亲手改装过的老式录像设备,机身斑驳,镜头却干净得发亮。
散会后,陆承安等在走廊尽头。
他没穿律师袍,只一身深灰大衣,站在逆光里,轮廓分明如剪影。
“你打了一场不该由你打的仗。”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
“可总得有人打。”苏霓抬眼,唇角微扬,“而且我赢了。”
“不,”陆承安走近一步,将一份加密U盘塞进她掌心,“你只是掀开了盖子。接下来,他们会用更隐蔽的方式反扑——行政审查、资金冻结、舆论抹黑……你要准备的是持久战。”
她点头,指节收紧。她从不怕战争,怕的是沉默。
当晚,雨点敲打着窗棂,像是无数人在轻叩门扉。
苏霓推开公寓门,湿冷空气裹挟着记忆扑面而来——门口静静躺着一只旧帆布包,边角磨损,搭扣生锈,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模样。
这是她十年前在电视台当临时工时背着上下班的那只包,后来不知何时遗失,竟在此刻重现。
她蹲下身,手指微微发颤地拉开拉链。
没有杂物,只有一叠整整齐齐的打印信件,用麻绳捆扎,最上面压着一张泛黄纸条:
“你说不必谢你,可我们得记住第一个敢说话的人。”
她吸了口气,打开第一封信。
“苏姐,我是河南焦作的李桂芳,去年冬天我儿子被工地拖欠工资三个月,包工头耍赖。我照您教的‘五步法’,先录音取证,再上传蜂巢节点,第三天劳动监察就上门了……我现在成了社区调解员。”
第二封:“苏老师,我在广州做外卖骑手,平台突然降权派单少了一半。我把您说的‘留痕—对比—公开’流程走了一遍,晒出数据后,客服当天道歉恢复权限……原来我们也有武器。”
第三封、第四封……来自东北雪原、西南山区、西北戈壁——每一个字都粗粝而滚烫,像煤渣里烧出来的火星。
她一页页翻着,眼底渐渐发烫。
这些不是感谢信,是战书。
是千万普通人以笔为枪,向不公宣战的回音。
窗外雨渐歇,晨光刺破云层,洒在桌角那枚蜂巢徽章上,折射出细碎金芒。
她终于起身,走向书桌,打开电脑,新建文档。
光标闪烁,如同心跳。
她凝视着空白页面,良久,指尖落下,在标题栏郑重写下七个字:
《公民记录权法案》草案初稿》
可她没有继续写下去。
而是轻轻合上电脑,将那一摞信件小心摊开,铺满桌面。
清晨的光线温柔拂过每一张纸,照见那些歪斜却坚定的字迹,照见藏在褶皱里的泪痕与希望。
她拿出扫描仪,开始一页一页,录入这时代的证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