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境的第三周,空气里残存的霉味尚未散尽,一则官方公告如投入浑浊水塘的巨石,激起千层浪。
首批“身份记忆修复工程”试点城市名单正式公布,南方的那座沿海市赫然在列。
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一盆冷水便当头浇下。
许文澜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出急促的鼓点,一行行代码在她眼前飞速掠过,最终定格在一份刚刚被她从政务公开平台深层目录里“钓”出来的会议纪要摘要上。
本地民政局,闭门会议,核心决议触目惊心——“现阶段工作重点,仅限于整理核实现存纸质档案,暂不主动接受公民口述历史的补录申请。”
“找到了。”许文澜深吸一口气,迅速将这份文件打上“隐性抵制案例”的标签,一键推送给苏霓。
附言言简意赅,却淬着冰:“他们怕担责,更怕撕开一个无法控制的口子。”
办公室里,苏霓的目光从屏幕上那份摘要移开,古井无波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意外。
她没有立即发声,指尖轻点,调出了该市近三年的信访数据库。
数据洪流中,23起投诉记录被精准筛选出来,像23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它们的原因惊人地一致:因祖辈身份信息在历史变迁中模糊、遗失,导致子女入学、参军政审等环节受阻。
而官方的驳回理由,也如出一辙地冰冷:“缺乏原始凭证,无法认定。”
苏霓的鼠标最终停留在一个视频文件的截图上。
画面中,一个年轻女孩的母亲正对着镜头,泣不成声。
她的女儿,因政审卡在了“祖父姓名与档案不符”上,与梦寐以求的警校擦肩而过,情绪崩溃。
“小芸,”苏霓的声音冷静而清晰,“联系这位母亲,就说我们将在本地举办一场‘公民档案服务日’公开活动,邀请她作为市民代表发言。告诉她,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另外,找几家有分量的媒体,让他们那天去‘随便逛逛’。”
与此同时,另一条战线也在无声中拉开。
陆承安的律所办公室里,一份措辞严谨的公函已经打印完毕。
收件人,是市司法局。
他提前整整一周,以法律专家的身份,正式建议将“非物证型历史身份认定”的合法性与合理性,纳入即将召开的行政听证会议题。
公函的附件,是三份外省已成功通过司法判决完成身份认定的案例汇编,证据详实,逻辑严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