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初秋的凉意,吹动苏霓额前的碎发,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滚烫。
她没有立刻回屋,指尖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轻轻滑动,点开了那个名为“回声回路”的应用程序。
幽蓝色的界面上,数据如星河流淌,安静而深邃。
她本以为,那句“妈妈,我回来了”之后,系统生成的回应不过是一段冰冷的代码,一句聊以慰藉的象征性话语。
然而,仅仅五分钟后,一条推送通知如惊雷般在屏幕顶端炸开:“您的话语已被匹配至【M00014RE衍生链】,共触发7次现实回应。”
苏霓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点开详情,一条条回应在她眼前铺开,而其中一条被系统用红色加粗标注为“高可信度”的回应,瞬间攫取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信息来源:西北边陲某县养老院。
录音者:马秀英,女,86岁,退休教师。
录音情景:临终弥留。
录音内容是一段极其微弱、断续的低语,经过人工智能降噪处理后,清晰可辨:“刚才那个声音……真好听……像,像极了我那年走丢的小闺女……她要是能回来,也该这么叫我一声……”
林晚的补充信息紧随其后:团队已紧急核实,该老人马秀英的独生女,确于1958年大饥荒中失踪,时年五岁,与苏霓童年被送走时的年龄惊人吻合。
苏霓的指尖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手机几乎要从掌心滑落。
她一直以为,“回声回路”是她一个人的执念,是她对母亲陈素芬单方面的倾诉。
直到此刻,她才第一次惊骇而又震撼地意识到,她那句发自肺腑的私语,那句在阳台上对着虚空喊出的“妈妈,我回来了”,竟穿透了时空的壁垒,正在替无数个沉默了几十年的孩子,向他们早已不在人世的母亲,发出了一声迟到的呼唤。
与此同时,远在城市另一端的数据中心,林晚正被另一组异常数据深深吸引。
她调取了E001“妈妈,我回来了”的全链数据,发现“我想回家”、“妈妈我回来了”这类关键词的录音,在近三日内激增了恐怖的320%!
更诡异的是,这些录音的上传地区,与当年“回声教室”公益项目和“沉默对话展”的巡展城市高度重合。
“群体性心理暗示?”林晚的眉头紧锁,这是最直接的解释。
但当她将数据进一步下钻,一个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模式浮现出来。
所有新增录音的情感峰值——也就是用户情绪最激动、声音最颤抖的时刻——其时间戳竟异常集中于凌晨三点十五分至四点零七分之间。
这个时间段!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从数据库深处调出S001号原始档案——清洁工陈素芬的生前访谈。
在那份档案的备注里,清晰地记录着她当年的工作习惯:为了不打扰家人,她总是在凌晨三点多起床,去楼道里守着洗衣机,直到四点多洗完晾好。
那是独属于一位母亲的、在寂静长夜里与孤独和思念相伴的时间。
“不是心理暗示,这是记忆的共振……”林晚喃喃自语,一个词汇在她脑海中成型——“记忆潮汐”。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潮水,在特定的时间,冲刷着特定人群的潜意识堤坝,让他们在梦与醒的边缘,释放出压抑最深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