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姐,你的才华毋庸置疑。威尼斯金狮奖已经证明了你的国际水准。”埃利奥特端起酒杯,轻轻摇晃,“但是,你知道吗?在当今的艺术市场,才华只是入场券。真正决定一个艺术家能走多远的,是……运作,是定位,是精准地抓住市场的脉搏。”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诱惑:“你的‘科技东方主义’风格非常独特,但目前看来,有些过于……阳春白雪了。如果,我们能进行一些调整,比如,在作品中加入更明确的、西方观众容易理解的东方符号——龙、凤、太极图?或者,在主题上,更多地聚焦于‘中西冲突’、‘文化身份焦虑’这类更抓人眼球、更容易引发讨论的议题……”
许念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她放下手中的水杯,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兰斯伯格先生,感谢您的建议。但我的创作,源于我内心对‘气韵’、对‘存在’的真实感知和探索,并非为了迎合某种市场预期或标签。”
“年轻艺术家有坚持是好事。”埃利奥特笑了笑,眼神却锐利了几分,“但艺术也需要生存,需要被更多人看到和理解。我可以为你提供顶级的资源,将你推向纽约、伦敦的一线画廊和拍卖行。前提是,我们需要对你的作品风格和叙事,进行更符合市场规律的……‘优化’。”
他用的词是“优化”,却让许念感到一种被冒犯的剥离感,仿佛她的艺术灵魂被放在天平上待价而沽。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江澈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抬起眼,看向埃利奥特,眼神平静无波,却自带一种冰冷的压迫感:“兰斯伯格先生,您说的‘优化’,是指把独一无二的‘源代码’,改写成随处可见的‘通用模板’吗?”
埃利奥特一怔,似乎没料到这个一直安静的年轻人会突然发言,而且用语如此……技术化且一针见血。
江澈没等他回答,继续用他那特有的、冷静而清晰的语调说道:“您提到的龙、凤、太极图,在过去的三十年里,在国际当代艺术市场上出现的频率是平均每年47.3次,其符号价值因过度消费已严重稀释,边际效应递减规律明显。而‘文化身份焦虑’议题,近五年来在顶级学术期刊和重要双年展中的讨论热度也已呈下降趋势。”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许念,眼神瞬间变得柔和而笃定:“许念的艺术价值,不在于她使用了什么符号,探讨了什么热门议题,而在于她找到了属于她自己的、连接古老哲学与未来科技的、独一无二的视觉语言和内在逻辑。这是一种‘底层算法’的创新,而非‘应用界面’的堆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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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图用过去的市场数据,来‘优化’一个面向未来的艺术家,”江澈最后看向埃利奥特,语气疏离而肯定,“这本身,就是一种最大的认知偏见和商业短视。”
一番话,如同冰冷的代码洪流,瞬间冲垮了埃利奥特精心构建的商业话术。他脸上的从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有些愕然,又有些被戳穿后的愠怒,但更多的,是对江澈这番精准打击的震惊。
许念坐在旁边,看着江澈为她抵挡这赤裸裸的商业算计,看着他用自己的方式,如此坚定、如此有力地扞卫着她艺术的纯粹性,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暖流和骄傲。他不懂绘画技巧,但他懂她的核心,懂她作品里最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