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学费的压力

他没有说话,只是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起一阵风。他走到墙边,一把抓起那件油腻的棉袄,粗暴地套在身上,然后抓起三轮车钥匙,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门。

“去哪?” 苏建国沙哑地问了一句。

“…溜溜。” 苏卫东含糊地丢下两个字,声音沉闷,带着一股压抑的狠劲。门在他身后被重重摔上。

所谓的“溜溜”,就是去夜色笼罩的县城里寻找任何可能赚钱的机会。拉晚归的醉汉?搬运别人不愿意接的沉重货物?去更远的、鱼龙混杂的郊区碰运气?风险无疑更大,但苏卫东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的是不顾一切的焦灼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蛮横。他蹬车的频率比以往更快,链条发出的呻吟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仿佛在发泄着无声的怒吼。每一分额外的收入,都可能变成晓光作业本上的一页纸,铅笔盒里的一支笔。

另一个墙角,苏卫民似乎也感受到了屋内不同寻常的紧绷气氛。他茫然地抬起头,放下手中的铅笔(他最近在尝试画教室,画得歪歪扭扭)。他红肿的眼睛看看大哥痛苦的表情,又看看桌上那叠刺眼的缴费单。他虽然不懂具体数字的含义,但那“钱不够”的焦虑感,如同本能,传递到了他混沌的感知里。

他喉咙里发出不安的“嗬嗬”声,笨拙地站起身,走到他那堆糊盒的材料前。然后,一声不吭地坐下去,重新拿起浆糊刷子。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狂暴地、不计后果地拼命,动作甚至显得有些迟钝。但他没有停。一下,又一下,机械地、固执地刷着浆糊,粘合着纸板。红肿的眼睛里没有了画画时的神采,只剩下一种麻木的、近乎自我惩罚般的坚持。仿佛多糊一个盒子,那个沉重的数字就能减少一分。指关节上刚刚结痂的伤口,在反复的摩擦下,又开始隐隐渗出血丝,混入浑浊的浆糊里,他也浑然不觉。

李春燕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她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也知道语言的苍白。她只是更加细心地打理着这个家。炉火总是烧得比别家更旺一点(她悄悄从自家拿了煤饼过来),玉米糊糊里偶尔会多出几颗红枣(说是食堂发的),晓光的衣服永远干净整洁,铅笔总是削得尖尖的。

这天晚上,她又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小布包。

她先是走到卫民身边,轻轻按住他还在机械动作的手,声音温柔却坚定:“卫民,歇会儿,手破了,得上点药。” 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药水和棉签,极其小心地帮他处理伤口。

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