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汁苦涩的气息在冰冷的破屋里弥漫,如同绝望本身熬成的浓汤。沈微婉用豁口的陶碗,将那点珍贵的、冒着微弱热气的褐色液体,极其缓慢、小心地喂进了安儿口中。孩子依旧昏睡,每一次微弱的吞咽都耗费许久,滚烫的额头紧贴着她冰冷颤抖的手腕。
终于,碗底空了。
她轻轻放下碗,将安儿身上那件同样破旧却已是他们最厚实的破棉袄仔细掖好每一个缝隙,试图隔绝无孔不入的寒气。做完这一切,她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土墙。巨大的虚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浑身的伤口在短暂的、因救治安儿而紧绷的麻木之后,此刻如同苏醒的毒蛇,疯狂地噬咬起来!
脚底,那被冻疮反复撕裂、又被碎石冰棱反复洞穿的地方,早已不是单纯的疼痛,而是一种持续的、烧灼般的、深入骨髓的麻木与锐痛交织。脓血混着泥污冻结在伤口上,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牵扯着皮肉,带来钻心的撕裂感。
膝盖上,那块撞击在石头上的伤处高高肿起,青紫发亮,每一次弯曲都伴随着骨头摩擦般的剧痛。
小腿上那道被荆棘划开的深长伤口,皮肉狰狞地翻卷着,边缘已经冻得发白,在寒风中阵阵抽痛,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在反复扎刺。
手臂、脸颊、腰腹……无数被荆棘、碎石划开的细小伤口,在寒风和汗水的刺激下,火辣辣地疼。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那双早已不成样子的手上。冻疮溃烂流脓,裂口纵横交错,指甲翻折断裂了好几片,指缝里嵌满了黑色的泥污和干涸发黑的血痂。手臂上一道较深的划伤,边缘翻着粉色的肉,正缓缓渗出暗红的血珠,顺着肮脏的皮肤蜿蜒流下。
饥饿、寒冷、疲惫、剧痛……无数种感觉交织在一起,撕扯着她残存的生命力。她几乎就要这样昏死过去,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就在这时,那蜿蜒流下的血珠,滴落在她同样污浊的唇边。
一丝微咸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温热,在冰冷麻木的唇舌间弥散开来。
如同最原始的野兽被血腥味唤醒。
沈微婉布满血丝、几乎被疲惫和绝望蒙蔽的眼睛,骤然转动了一下。她伸出同样布满伤口、沾满泥污血污的舌头,极其缓慢地、近乎本能地,舔舐上手臂那道流血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