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头脸色铁青,看着吴氏狼狈逃窜的方向,又看看地上那摊刺目的狼藉和血泊中无声恸哭的沈微婉,再扫过周围依旧群情激愤的镇民,眉头拧成了死疙瘩。抓一个明显是丰裕号心腹的娘姨,尤其还牵扯出掺沙子这种黑幕,麻烦太大。抓这个血泊里的残废寡妇?众怒难犯。
他重重哼了一声,铁尺一挥,带着一种被搅了好事、不得不妥协的烦躁:“行了!都散了!一地腌臜!影响市容!赶紧收拾干净!再有闹事的,一律锁回衙门!”说完,不再看任何人,带着衙役,骂骂咧咧地拨开人群,也迅速消失在集市深处。
官差一走,压抑的怒火和关切瞬间爆发!
“沈娘子!”
“安儿!”
王婶、李婶、张嫂、老郑等人立刻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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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婶肥胖的身体艰难地蹲下,用粗布袖子小心地擦拭沈微婉脸上混着血污、泪水和卤汁的狼藉,声音带着哭腔:“妹子!妹子!别哭了!那黑心婆子跑了!官差也走了!没事了!没事了!”
李婶和张嫂则扑向蜷缩在冰冷石板上的安儿。李婶颤抖着手,极其小心地探了探孩子的鼻息,又摸了摸他冰凉的小手和小脸,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惧:“还有气!还有气!就是昏过去了!脸好冰!得赶紧找郎中!”
“我的筐!用我的筐!”旁边一个卖竹筐的老汉,红着眼眶,赶紧递过一个干净的、新编的竹筐。李婶和张嫂小心翼翼地将安儿冰冷的小身体抱起,放进铺着粗布的竹筐里。
沈微婉在王婶的搀扶下,终于从巨大的悲恸和震撼中抽离出一丝神智。深陷的眼窝里泪水依旧汹涌,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穿透模糊的泪水,死死地、死死地钉在安儿被放入竹筐的、苍白的小脸上。当看到孩子胸口微弱的起伏时,巨大的恐惧才稍稍退却,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酸楚和无力。
她的目光缓缓移开。
移向脚下那片刺目的狼藉。
三只粗陶坛子,碎了最珍贵、最大的那只。
琥珀色的老卤和暗红的血水混在一起,如同粘稠的泥沼,在冰冷肮脏的石板上肆意流淌、蔓延。
墨绿色的雪里蕻条,浸泡在血卤之中,如同被践踏的珍宝,依旧倔强地散发着浓郁的咸鲜酵香。
锋利的碎陶片,如同散落的獠牙,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浸泡在污浊的血卤里。
她的腌菜摊,她赖以活命的希望,她刚刚燃起的一点微光……被彻底摧毁!浸透在冰冷的绝望和刺目的血色之中!
巨大的损失如同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了她的心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断裂的肋骨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右腿麻木得毫无知觉,膝盖和掌心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额角的鲜血混着泪水流下,带来冰冷的刺痛。
然而。
就在这灭顶的物质损失带来的剧痛之中!
就在她枯槁的身体因剧痛和虚弱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之际!
一股前所未有的、滚烫的、如同地底岩浆般的力量,正从她冰冷绝望的心湖最深处,轰然喷涌而出!
那力量,不是狂喜,不是愤怒。
是震撼!
是王婶那如同肉山般挡在身前的背影!
是李婶张嫂带着哭腔却无比清晰的控诉!
是老郑那如同闷雷般的怒吼!
是无数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声音,汇聚成的滔天洪流——“干净!”“不容易!”“欺负人!”“黑心!”“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