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气彻底耗尽了。
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肺腑撕裂般的沉重感,如同破旧的风箱在胸腔里艰难地拉扯。
她瘫在泥地里,如同被洪水冲上岸的、残破的浮木。泥浆糊满了她的头发、脸庞、脖颈,包裹了她单薄破烂的衣衫,只露出一双深陷的、空洞的眼窝,茫然地望向铅灰色、依旧飘洒着冰冷雨丝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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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在巨大的疲惫和脱力中浮沉。
耳边那些狂喜的呐喊、激动的哭泣,仿佛隔着厚重的水幕,变得遥远而模糊。
视线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移动。
越过身边老杨头颤抖捂脸、无声恸哭的佝偻身影。
越过李婶捧着渠水、嘶声呐喊的激动侧脸。
越过张瘸子独眼中爆发的亮光。
越过王麻子父子沾着泥浆的傻笑。
越过孙伯沉默如山的冷硬侧影。
最后。
极其缓慢地。
移向了自家屋后那片刚刚从洪水魔爪中挣脱出来的田地。
浑浊的积水正顺着新挖的主渠和地势,快速地退去。
如同退潮般,露出了被蹂躏得一片狼藉的泥泞大地。
惨状,触目惊心。
靠近屋墙根那片她视若珍宝、精心堆垄的葱姜地,彻底消失了。浑浊的泥浆如同厚重的裹尸布,严严实实地覆盖了那里,连一点葱尖姜芽的痕迹都看不到,宣告着彻底的毁灭。那是她计划中换取油盐、甚至给安儿添件夹袄的最大指望。
靠近低洼处的几畦刚刚抽芽的玉米苗,被洪水连根拔起,或是拦腰折断,蔫黄的叶片和细弱的茎秆如同破碎的肢体,七零八落地陷在泥泞里,无声地控诉着天威的残酷。
**但是!**
深陷的眼窝骤然收缩!
空洞的目光死死钉在菜地地势稍高的那一半!
那里!
浑浊的积水退去后,深褐色的泥泞之上!
一片零星的、却顽强挺立的翠绿,如同劫后余生的旗帜,刺破了泥泞的绝望!
是红薯藤!
虽然被泥浆糊得面目全非,虽然叶片残缺不全,虽然藤蔓被冲得东倒西歪!
但那虬结的根茎,那深扎在泥地里的生命力,让它们大部分都存活了下来!粗壮的藤蔓在泥水中艰难地舒展着残存的叶片,在惨淡的天光下,闪烁着一种令人心颤的、倔强的绿意!
还有旁边那几垄玉米!
虽然靠近边缘的被冲毁了不少,但中间地势稍高的地方,几株生命力最顽强的玉米苗,尽管沾满泥浆,尽管茎秆被洪水冲击得有些歪斜,却依旧牢牢地扎根在泥地里!那带着绒毛的、残缺的叶片,在冰冷的雨丝中,微微颤动着,透着一股不肯低头的韧劲!
**半亩!**
**地势稍高的这半亩红薯玉米地——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