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沈家倒塌,我沦落至此,对她而言,简直是天赐的、可以尽情发泄往日积怨的良机。
我停在原地,没有立刻转身。托盘下的手指微微蜷缩,指甲抵着冰凉的盘底。我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因为王太太这一声夸张的呼喊,再次聚焦过来,比之前更加密集,带着愈发浓厚的兴趣。空气中仿佛有看不见的火花在噼啪作响。
“我是不是眼花了呀?”王太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带着更浓的表演意味,她似乎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我侧后方不远的地方,“这……这不是我们沈董的千金,清弦大小姐吗?”
她故意将“沈董的千金”和“清弦大小姐”这几个字咬得极重,像是在强调某种早已逝去的荣光,以此来反衬当下的不堪。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动作控制得很好,没有一丝仓促或慌乱,就像一个训练有素的服务生听到客人的呼唤时应有的反应。
转过身,直面声音的来源。
王美凤就站在几步开外。她穿着一身颜色极其鲜艳、几乎有些刺眼的紫红色亮片长裙,脖子上、手腕上戴满了闪亮的钻石首饰,整个人像一棵过度装饰的圣诞树。脸上化着浓重的妆容,试图掩盖岁月的痕迹,但眼角的细纹和略显松弛的皮肤,在明亮的灯光下依然无所遁形。此刻,她那双描画得精致的眼睛里,正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近乎狂喜的光芒,像猎人终于发现了寻觅已久的猎物。
她上下打量着我,目光像扫描仪一样,从我脚上普通的黑色皮鞋,到身上廉价的制服,最后定格在我没有任何饰物、素面朝天的脸上。那眼神里,有确认后的得意,有多年积怨得以宣泄的快意,还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毫不掩饰的鄙夷。
“天呐!真的是你!”她用手捂住涂着鲜艳口红的嘴,动作浮夸,声音又拔高了一个度,确保周围更多的人能听到,“清弦啊,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还穿着这身……衣服?”
她故意在“衣服”两个字上停顿了一下,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充满恶意的弧度。
“你这是……在体验生活?还是说……”她拖长了语调,眼睛里的光更亮了,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沈家……真的已经困难到这个地步了?需要你这位千金大小姐,亲自出来……端盘子赚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