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我几乎彻夜未眠。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任何细微的声响——窗外呼啸的风声,远处隐约的汽车鸣笛,甚至墙壁内部水管偶尔的轻微嗡鸣——都像被放大了数倍,惊扰着我本就紧绷的神经。
脑海中反复上演着各种可怕的场景:陆砚深发现了那张纸条,震怒之下将我赶出宅邸;或者更糟,他用那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眼神审视我,逼问我有何企图;又或者,他根本不屑一顾,随手将纸条扔进碎纸机,像碾死一只蚂蚁般无视我那点可怜的心思。
每一种可能,都让我如坠冰窟。后悔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我几乎窒息。我为什么要那么冲动?为什么要去管他的死活?沈清弦,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吗?你忘了自己此刻的身份和处境了吗?
这种自我鞭挞,与心底那丝微弱却顽固的、希望他能看到并重视那点提示的期盼,激烈地撕扯着,将我的理智切割得支离破碎。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我才在极度的身心俱疲中,昏昏沉沉地浅眠了片刻。
清晨,我被设定的闹钟惊醒,头痛欲裂。挣扎着爬起来,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眼神里写满了惶惑不安。我用冷水反复拍打脸颊,试图唤醒麻木的神经,但收效甚微。那种等待审判的煎熬,比任何体力劳动都更消耗心力。
上午的工作日程里,照例有打扫书房这一项。往常,这只是项寻常任务,但今天,它却像一道鬼门关,横亘在我面前。我磨蹭着,先做完了其他所有能做的事情,直到再也找不到拖延的借口,才不得不端起清洁工具,一步步挪向二楼。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刃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声响。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汩汩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走到书房门口,我停下脚步,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颤抖着伸出手,用钥匙打开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书房里依旧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和旧书的气息,但似乎……比昨天多了一丝不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感略微松弛的感觉?也许是心理作用。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目光却像不受控制的探照灯,第一时间扫向了昨天我放置那张关键废纸的角落——书桌靠近窗台的那一叠废弃打印纸。
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那一叠纸,还在。但它的顺序……似乎被翻动过?最上面的几张,不再是昨天我刻意放在上面的无关文件。
我屏住呼吸,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始日常清洁。先擦拭窗台和书架,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眼角的余光却死死锁定着那个角落。终于,在擦拭书桌旁边一个摆件时,我找到了一个自然的、可以靠近书桌的角度。
我状似随意地伸出手,整理着那叠废纸,仿佛只是为了将它们摆得更整齐。指尖拂过最上面的几张,下面,再下面……我的动作很轻,心跳却如擂鼓。
没有。
那张我写过字的、背面有浅灰色打印墨迹的A4纸,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