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他忽然走了过来,在我身旁蹲下。这个动作太过突然,也太过……亲近,完全超出了主仆的界限。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须后水味道混合着淡淡的烟草气息。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兰花的叶片,动作出乎意料的轻柔。他的目光落在花株上,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或许是怀念?他说:“这种兰,以前学校后山好像也有野生的,开小白花,没这个名贵,但很香。”
我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腔。学校后山……那是我们曾经无数次约会、散步的地方。他记得?他居然还记得那些微不足道的细节?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他没有再说什么,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转身走进了宅邸。留下我一个人蹲在原地,心脏狂跳,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那个瞬间,蹲在我身边的,仿佛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陆总,而是那个会陪我在草丛里找四叶草、会笨拙地给我编花环的少年。
还有一次,周姨做了酒酿圆子做宵夜。他让周姨也给我送了一碗到房间。圆子软糯,酒香清甜,是我学生时代最爱吃的。捧着那碗温热的甜汤,我坐在狭小的房间里,心里五味杂陈。这仅仅是巧合吗?还是……他也记得?
这些细微的、看似无关紧要的发现,像一根根轻柔的羽毛,不断地撩拨着我的心弦。每一次发现,都让那簇希望的火苗燃烧得更旺一些,也让心底那份因回忆而生的酸楚和甜蜜,发酵得更加浓烈。
我知道这样很危险。
我像是在一片看似平静、实则暗藏裂痕的冰面上行走。脚下偶尔透出的、来自过往的微弱光芒,让我贪恋不已,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汲取更多温暖。可理智又时时刻刻在耳边尖锐地警告我:这冰面随时可能崩塌,下面是足以将人冻僵、溺毙的寒冷深渊。
过去三年的伤害,那些冰冷的言语、刻意的羞辱、夜夜萦绕的噩梦,以及我们之间那道由合约、阶级、误会和伤痛筑起的巨大鸿沟,都像冰冷的潮水,一次次试图浇灭那不该存在的火苗。
我不断地告诫自己:沈清弦,清醒一点。不要被一时的缓和迷惑,不要沉溺于虚幻的温情。你们之间,隔着太多无法逾越的东西。现在的尊重,或许只是基于你暂时展现出的“利用价值”。一旦失去价值,或者触碰到他真正的底线,一切可能又会打回原形,甚至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