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瞬间太短暂了,像幻觉。
在当时那种高压的环境下,我根本不敢去细想,只能归结于是他心血来潮,或者更深的、我看不透的戏弄。
可现在回想起来,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圈困惑的涟漪。
还有父亲。
他那块老旧的怀表,被陆砚深随手扔进抽屉深处时,我指甲掐进掌心的刺痛感。
周姨偷偷塞给我的、还带着她体温的煮鸡蛋。
顾怀瑾那封几经辗转才到我手中、约我见面的信,和我最终烧掉它时的决绝。
这些记忆的碎片,混杂着屈辱、温暖、恐惧、不甘……像一团乱麻,死死缠绕着我。
它们没有随着距离的拉远而淡化,反而因为当下的平静,显得更加清晰,更加……令人窒息。
我受不了了。
再这样下去,我会被这些无声的回响逼疯。
有一天,我去镇上的文具店,买了一个最普通的、带有一把小锁的硬壳笔记本。
还有一支黑色的水性笔。
那天晚上,我锁好房门,坐在书桌前,摊开了本子。
台灯的光晕染在空白的纸页上。
我握着笔,笔尖悬在纸上,很久都没有落下。
从哪里开始写?
写什么?
最终,我落下了第一行字。
没有称呼,没有日期。
像一种呓语,一种被迫的倾诉。
“我看到那张汇款单了……”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我写下了发现汇款单时的震惊和茫然。那笔来自他、数额巨大的钱,出现在我家破产、父亲焦头烂额的时候。它意味着什么?施舍?补偿?还是……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更复杂的东西?
我写他夺走父亲怀表时,我心底那片彻底荒芜的冰凉。
我写他带不同女人回家,让我在一旁服务时,那种尊严被碾碎成粉末的感觉。
我写他每一次莫名的怒火,和偶尔流露出的、让我心惊胆战的片刻沉寂。
我写得很慢。
每一个字,都像在剥离一道旧伤疤上的结痂。
很疼。
但写着写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开始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