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冰冷的瓷砖地面,像一块巨大的寒冰,透过薄薄的衣料,将刺骨的寒意源源不断地渗入陆砚深的四肢百骸。
他瘫坐在一片狼藉的碎玻璃碴中,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一动不动。手背和脸颊上被玻璃划破的细小伤口,渗出的血珠已经凝固,留下暗红色的痕迹,但他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一种更深、更彻底的麻木,像浓稠的沥青,包裹了他的整个灵魂。
脑海中,不再有具体的画面闪过。
没有三年前的雨夜。没有这三年来的折磨场景。没有沈清弦苍白的面容或空洞的眼神。
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虚无。
像是一场持续了太久太久的爆炸。
最初的冲击波,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将他撕扯得粉碎。
紧接着,是无数记忆碎片像弹片一样,反复穿刺,将他凌迟。
现在一切都平息了。
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冒着青烟的废墟。
他赖以生存的一切。他坚信不疑的基石。他这三年所有行动的意义支撑……
都在刚才那短短的几个小时里,被真相的铁锤,砸得粉碎。
他恨了三年。
他以为自己是受害者,是正义的复者。
他将所有的痛苦和愤怒,都倾泻在了那个他以为“背叛”了他的女人身上。
他用一座黄金牢笼囚禁她。
用最苛刻的方式折磨她。
享受着一种扭曲的、自以为是的“报复快感”。
现在,真相告诉他,他恨错了人,他报复错了对象。
他施加的所有痛苦,都落在了一个真正的、为了保护家人而牺牲自己的受害者身上。
他不仅没有替自己“报仇”,反而成了敌人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成了加重她苦难的……帮凶。
这个认知,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劈开了他所有的自以为是。
不是愤怒。不是悲伤。
而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将他彻底掏空的……荒谬感。
他这三年,到底在干什么?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他每天醒来,带着恨意去工作,带着报复的心态去面对沈清弦……
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支撑他活下去的“恨意”,原来是一场可笑的误会。
他所以为的“强大”和“掌控”,原来是一种愚蠢的傲慢。
他精心构建的、用来惩罚她的这个世界,原来……只是一个建立在流沙之上的、一戳即破的谎言。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小丑。
一个在空无一人的剧场里,卖力表演了三年悲剧,却突然发现,剧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观众席上坐着的,是冷眼旁观的命运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