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亭镇的黄昏,海风带着咸湿的凉意,轻轻拂过“拾光民宿”的窗棂。
我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那本带锁的日记本。笔尖悬在空白的纸页上,久久未能落下。窗外,夕阳正将天际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像极了某些无法愈合的伤口。
脑海中,关于那张汇款单的思绪,如同潮水般退去后,留下的不是平静的沙滩,而是一片更加混乱、布满暗礁的狼藉。它像一把钥匙,不经意间,打开了一扇我始终不敢真正触碰的门——那扇门后,是关于我和陆砚深这三年,最核心、也最残酷的真相。
我们,我和他。
曾经深爱过彼此的两个人,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曾以为我无比清楚。是他背叛了我们的感情,在我家破人亡时用钱羞辱我、抛弃我,然后又用一纸合约将我囚禁在身边,极尽折磨之能事。我是受害者,他是加害者。这个认知,像一座坚固的堡垒,支撑着我度过了在他身边的每一个日夜。
可现在,坐在这远离他的南方小城,呼吸着自由的空气,那堡垒的墙壁,似乎开始出现细微的、难以察觉的裂痕。
如果……
如果那张汇款单,并非我所以为的“买断”和“羞辱”呢?
如果它背后,藏着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或者不愿去深究的……另一种可能?
这个“如果”太危险了。
它动摇了我这三年赖以生存的根基。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过去三年里无数次做的那样,用理智的冰水浇灭心头那一点不该有的、软弱的火苗。不能想。不能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对陆砚深抱有任何“善意”的期待,都是对自己的残忍。
可是,有些念头,一旦生出,就像藤蔓一样,会不由自主地缠绕生长。
我想起这三年里,他那些我无法理解的举动。
他制定那些严苛到变态的规矩,是真的只是为了折磨我吗?
还是……一种笨拙的、扭曲的,试图用这种方式将我牢牢绑在他视线范围内的……控制欲?
一种源于“被背叛”的巨大不安全感,演化而成的、病态的占有?
他当着我的面,带着不同的女伴回家,用刻薄的语言谈论收购沈氏的计划,是真的只为欣赏我的痛苦吗?
还是……一种幼稚的、可悲的报复和试探?
他想看我会不会吃醋?
会不会难过?
会不会……因此流露出哪怕一丝,还在意他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