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广孝微微蹙眉:“何人送来的?”
他与何秋是一同从林中走出来的,知道何秋在顺天府并无亲友。
突然有人送帖,他自然觉得好奇。
青衣小厮为难道:“大师,您这可难住我了。我不识字,也不认识送信的人,实在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姚广孝随手折下一段树枝,递给小厮:“请帖上的字,你还记得样子吗?在地上描给我看看。”
“这……”
小厮有些犹豫,但终究蹲下身,照着记忆画了起来。
对不识字的人来说,要凭着印象把看过的字描出来,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小厮勉强画了几笔,抬头看向姚广孝:“大师,我就只记得这些了,实在画不出别的。您若想知道更多,何不亲自去问问何先生呢?”
姚广孝没回应他,只是紧盯着地上那几道笔痕——那是一个草字头的雏形。
在顺天府一带,姓名中带草字头的,姚广孝只能想到一个人。他一把拿过小厮手里的树枝,在地上写下一个“蓝”字,问道:“你看到的……是不是这个字?”
小厮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个字,大师您真厉害,这都猜得出来……”
姚广孝打断他:“何先生让你给送帖人回什么话?”
小厮回忆道:“何先生说……他今天下午一定准时到。”
姚广孝眯起双眼,陷入沉思。
小厮等了一会儿,试探着问:“大师,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回话了?”
姚广孝回过神,挥手道:“去吧,记住,别告诉何先生你遇见我的事。”
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一两银子,扔给小厮。
小厮接过银子,眉开眼笑:“大师放心,我嘴最严了!”
姚广孝应了一声,快步走向书房,推门而入。
朱棣正在书房里喝茶,见他进来,一脸不解:“你不是去找何先生问御敌之策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姚广孝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殿下,蓝玉刚刚派人给何先生送了请帖。”
“蓝玉?”
朱棣猛地站起身,满脸难以置信:“他给何先生送请帖做什么?”
姚广孝语气平静:“殿下,蓝玉想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何先生已经答应了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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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么可能?”朱棣震惊道,“蓝玉刚派义子刺杀过何先生,这种时候,何先生怎么会答应他的邀请?”
姚广孝叹了口气:“殿下,有时候敌人未必不能成为朋友。今天蓝玉专程来让您镇守丰台,其用心可想而知,偏偏何先生却替您应下了,您不觉得奇怪吗?”
朱棣愣了几秒,声音干涩:“你的意思是……何先生和蓝玉串通好了?”
姚广孝点头:“极有可能,否则我想不出何先生答应赴约的理由。”
朱棣跌坐回椅子上,神色变幻不定。
姚广孝上前几步,神情凝重:“殿下,我们得做些准备,以防万一。”
朱棣抬头深深看他一眼,忽然笑了:“和尚,我记得袁珙给你相面时,说你生性多疑?”
姚广孝面色平静:“他确实这么说过。”
朱棣笑道:“我觉得他说得对,你确实太多疑了。何先生在丛林中帮我杀了蓝玉一个义子,半月前又在长街杀了第二个,以蓝玉那骄横的性子,你觉得他会和何先生做朋友吗?”
姚广孝轻声道:“殿下是否考虑过,那些可能只是获取您信任的手段?”
朱棣斩钉截铁道:“绝无可能!本王坚信自己的判断,何先生是真正的世外高人,绝不会与蓝玉之流同流合污!”
“殿下!”姚广孝提高声调,“何秋来历不明,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如今形势危急,蓝玉已对您起杀心,必须谨慎防范!”
早在何秋随朱棣抵达顺天府时,姚广孝就调查过他的背景,结果一无所获。这让他始终对何秋心存疑虑。身为精通释道儒三家学问的智者,姚广孝向来对神仙之说持怀疑态度。此次何秋反常地接受蓝玉邀约,更坐实了他的猜疑。
然而朱棣并不认同。他起身直视姚广孝:“和尚,敢与我立个赌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