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太行山腹地的磐石谷,在白日里依旧是一派热火朝天的建设景象。号子声、凿石声、锯木声、训练场上的喊杀声,交织成一首艰苦而充满希望的创业交响曲。引水渠如血脉般延伸,滋养着新垦的田垄,窝棚和加固后的溶洞鳞次栉比,俨然一个初具规模的深山村落。然而,当日头西沉,夜幕如同巨大的黑绒幕布缓缓笼罩山谷时,这片白日的喧嚣便迅速被一种原始的、令人不安的沉寂和昏暗所取代。

能源,这个现代社会的血液,在磐石谷却成了最奢侈的稀缺品,也是制约其发展的最大瓶颈。

夜幕下的磐石谷,主要光源来自于各处摇曳不定的油灯和松明。指挥部溶洞里那盏最大的油灯,灯芯被尽量挑亮,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石桌旁正在研究地图的林烽和几个骨干的脸庞,但更远的角落便隐没在浓重的阴影里。队员们居住的窝棚和侧洞,光线更加微弱,许多人只能早早躺下,或者围坐在一小堆篝火旁,借着跳动的火光,擦拭武器、缝补衣物,或者由识字班的“小先生”教着认几个字。松明燃烧时噼啪作响,散发出浓烈的烟雾,时间一长,熏得人眼睛发红、喉咙发干,洞壁也被熏得乌黑。

更严峻的是对实际工作的影响。卫生员王婶和她的助手们,在昏暗的油灯下为伤员换药、检查伤势,光线不足,极大地增加了操作难度和风险。夜间警戒的哨兵,依靠火把或微弱的马灯,视野受限,难以发现远距离的异常。而那些怀揣着学习技术、修理器械梦想的队员,夜晚几乎是无法进行任何精细操作的。

这还仅仅是照明问题。林烽和李文等人看得更远。现有的工具维修,全靠老师傅的经验和手工敲打,效率低下。而未来,如果根据地要真正实现自给自足,甚至具备一定的军工生产能力——比如修复更复杂的枪械、尝试制造土地雷、复装子弹——都需要稳定的动力来源。靠人力手摇、畜力拉动,不仅效率极低,而且难以满足持续作业的需求。煤炭倒是发现了一些,但那是战略储备,要留给即将到来的严寒冬季取暖,以及未来可能启动的小型冶炼炉,绝不能浪费在照明上。

“支队长,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天晚上的骨干会议上,老赵揉着被油烟熏得发涩的眼睛,瓮声瓮气地说,“晚上啥也干不了,兄弟们眼睛都快瞎了。这油和松脂也快见底了,眼看冬天就要来了,夜里更长,这可咋熬?”

这个问题,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旁听、借着微弱灯光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的李文,扶了扶他那用细绳勉强固定的断腿眼镜,抬起了头。他的脸上带着一种知识分子特有的、混合着谨慎和兴奋的神情。

“支队长,老赵,兄弟们,”李文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我有个想法,可能有点异想天开,但或许……是个出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他身上。

“咱们谷里这条溪流,水量充沛,而且从源头到谷底,落差很大。”李文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粗糙的桌面上比划着,“我在书上看到过,可以利用水的力量和落差,推动一种机器,叫水轮机,水轮机再带动另一种机器,叫发电机,就能发出……电!”

“电?”这个字眼对于大多数出身农家的队员来说,既陌生又神秘。他们或许在传闻中听说过城里或鬼子据点有“电灯”,但具体为何物,一无所知。

李文尽力用最浅显的语言解释:“电就是一种……能发光、能发热、还能让机器转动的‘力气’。就像闪电一样,但咱们可以控制它。有了电,就能点灯,亮如白昼!还能开动小机器,打磨工具、抽水,甚至……将来可能带动小机床修枪造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