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黑石城门在刺耳的“嘎吱”声中缓缓打开。
使团队伍在守城士兵们好奇又带着点看笑话的目光注视下,鱼贯而入。
江屿白暗松一口气,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回头冲着周墨宣和乐瑶悄悄比了个“搞定”的手势。
周墨宣闭了闭眼,只觉得这辈子的老脸都在今天丢尽了。他努力挺直脊背,目不斜视地策马进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办完正事,离开这蛮荒之地!
乐瑶在马车里,轻轻掀开帘子一角,看着黑石堡内粗犷的石头建筑和街道上穿着皮袍、好奇张望的北狄人,手指在琴匣上无意识地敲击出一个短促的音符。
摩诃耶则像回了家,吸着鼻子,闻着空气中熟悉的牛羊肉和奶制品的味道,卷曲的胡子愉快地抖动着。
阿古拉叉着腰站在城门口,看着那十几辆大车慢吞吞地进城,嘴里还在不住地嘀咕:
“糖果铺子…音律铺子…还带个和尚…南人…搞什么名堂?!”
他烦躁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黑石堡的驿馆条件简陋,石头砌的房子,透着一股子凉气和挥之不去的羊膻味。
使团众人安顿下来,已是深夜。
周墨宣不顾旅途劳顿,立刻召集江屿白、乐瑶、摩诃耶和护卫校尉在自己那间还算干净的石头屋子里开小会。
油灯昏黄的光线跳跃着,映着众人疲惫又带着几分亢奋的脸。
“明日一早,立刻启程,直奔王庭!”周墨宣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手指敲着粗糙的石桌,“此地不宜久留!那守将阿古拉,看我们的眼神如同看一群怪物!”
江屿白灌了一大口温热的马奶酒,被那股浓烈的膻味冲得直皱眉头,缓了口气才说:“周老,急不得!咱得等王庭那边的正式回信啊!贸然过去,万一人家不接待,多尴尬?再说了,您看那阿古拉将军,虽然一开始有点懵,但后来不也放咱进来了?还让人仔细检查了咱的‘国礼’呢!说明…说明咱这礼送得新奇,他印象深刻!”
他把“印象深刻”四个字咬得很重。
周墨宣脸色更黑了:“印象深刻?是当笑话印象深刻!成何体统!”
乐瑶柔声劝道:“周大人,江大人所言也有理。北狄王庭规矩森严,若无正式通传,我们冒然前去,确实不妥。不如在此休整两日,一则等待王庭消息,二则…”她顿了顿,看了一眼窗外,“也可让护卫们熟悉一下此地水土。”
护卫校尉也抱拳道:“周大人,乐瑶姑娘说得是。兄弟们一路劳顿,马匹也需要休整。此地虽为边关,但驿馆还算安全,末将已加派了人手警戒。”
摩诃耶捧着一块硬邦邦的奶疙瘩啃着,闻言连连点头:“对对对!王庭那边消息快得很!估计明天…最迟后天就有信儿!贫僧当年做法事…呃,交流的时候,流程熟得很!”
周墨宣看着油灯跳跃的火苗,沉默了片刻。他知道众人说得在理,但身处这蛮荒边关,看着那些古怪的“国礼”,听着外面呼啸的北狄口音,他浑身都不自在。最终,他疲惫地挥挥手:“罢了,就等两日。这两日,都给我安分些!莫要再节外生枝!”
他特意瞪了江屿白一眼。
江屿白立刻举手保证:“周老放心!我保证看好我的‘糖宝’…呃,我是说,看好咱们的国礼!绝不给您丢脸!”心里盘算的却是明天要不要找机会去堡里集市转转,看看北狄人的音乐喜好,给《蹦迪消消乐》搞个本地化调研。
会议草草结束。
江屿白回到自己那间弥漫着羊膻味的石头小屋,掏出宝贝手机。屏幕亮起,电量居然还有小半格,信号微弱地跳动着。
他赶紧拍了一张窗外戈壁的月色,又对着桌上那盏昏黄油灯拍了个特写,配文:【成功打入北狄第一站!黑石堡的夜,风很大,奶很膻,但挡不住咱传播爱与和平的脚步!家人们,晚安!】 发完,赶紧关机省电。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他把手机塞进怀里最贴身的口袋,裹紧了羊皮袄子,躺在硬邦邦的石头炕上。外面呼啸的风声像野兽的呜咽,陌生的环境让他一时难以入睡。
迷迷糊糊间,他仿佛又听到了那种声音。
不是风声。
是手指在粗糙的岩石上,缓慢、沉重、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规律…
哒。
哒哒。
哒——
江屿白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
侧耳细听。
只有窗外呜咽的风声。
是幻听?还是…
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手机,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安心了一点。肯定是白天被摩诃耶那“墙里有东西”的说法给整出心理阴影了!
他重新躺下,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黑暗时,那声音,极其微弱地,仿佛隔着厚重的墙壁和遥远的地层,再次钻进他的耳朵。
哒。
哒哒。
哒——
清晰得让他头皮瞬间炸开!
不是幻听!
江屿白“噌”地一下从石炕上弹起来,心脏狂跳,睡意全无!他冲到门边,一把拉开沉重的木门!
门外,是清冷的月光和空荡荡的石头走廊,只有呼啸的风声。
隔壁周墨宣的房门也猛地被拉开。老学究只穿着中衣,花白的头发有些散乱,脸上同样带着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
两人在昏暗的走廊里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骇。
周墨宣的声音干涩紧绷:“江屿白…你…你也听到了?”
江屿白用力点头,指了指地下,压低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悚:“周老…那挠墙声…好像…跟过来了?!”
就在这时,乐瑶房间的门也轻轻开了。乐瑶抱着她的古琴,脸色也有些发白,显然也被那声音惊醒了。她没说话,只是对着周墨宣和江屿白,凝重地点了点头。
摩诃耶揉着眼睛,从另一间屋子探出光溜溜的脑袋和卷曲的胡子,睡眼惺忪地用北狄话嘟囔:“吵什么…还让不让人…”话没说完,他似乎也捕捉到了什么,猛地打了个寒颤,睡意全消,惊恐地看向地面,用官话失声道:“佛祖啊!是它!是那个‘挠墙’的调子!它…它怎么追到这来了?!”
护卫校尉带着两个士兵也闻声冲了过来:“周大人!江大人!出了何事?”
小小的驿馆走廊,瞬间挤满了人,气氛凝重而诡异。
那诡异的“哒。哒哒。哒——”声,仿佛就在众人脚下的岩石深处,时断时续,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固执地敲击着。
像是某种沉睡的活物,在黑暗中…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