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墨宣微微颔首。乐瑶指尖一变,琴音陡然拔高,变得清越激昂!如同金铁交鸣!另一块青灰色的矿石立刻响应,发出短促清脆的“叮!叮!”声。
“这块!青色的!声音尖尖的,脆脆的!”小豆子这次反应快了些,指向青灰矿石。
测试有条不紊地进行。乐瑶不断变换曲调段落,激活不同矿石的共鸣。小豆子全神贯注,耳朵几乎要竖到头顶,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大部分时候他能准确指出是哪块石头在“唱歌”,但遇到几块共鸣频率接近的矿石同时被激活时,他就开始抓瞎了,听着那嗡嗡嘤嘤混在一起的“石头大合唱”,急得直挠头。
“乱了…周老…好几块都在响…分不清了!”小豆子哭丧着脸。
“练!继续练!听其主音,辨其特质!”周墨宣不为所动。
这边小豆子在“石头交响乐”里挣扎,江屿白又把主意打到了小栗子身上。他瞥见墙角放着一排乐坊司用来调音的、大小不同的瓷碗,里面装着深浅不一的水。他眼睛一亮!
“周老!您看小栗子这鼻子和舌头!直接拆解糖太高端,咱得打基础!”他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把那排瓷碗端了过来,放在小栗子面前。“咱先练这个!乐瑶姑娘,辛苦您,用筷子敲这些碗,让它们发出不同的音高!小栗子,你的任务就是,闭着眼,靠听敲碗的音高,判断出哪个碗里的水最多,哪个最少!”
乐瑶依言,拿起筷子,叮叮当当地敲击起不同水位的瓷碗。空碗声脆,水多的碗声闷。清脆的“叮!”、沉闷的“咚!”、不高不低的“当!”…各种声音交织。
小栗子闭着眼,小脸绷得紧紧的,努力分辨着那些声音的细微差别。他指着一个刚被敲出“叮!”声的碗:“这个…水少!”又指着一个发出“咚!”声的碗:“这个…水多!” 判断基本正确。但当乐瑶连续快速敲击几个水位相差不大的碗时,小栗子也懵了。“这个…好像是‘当’?…那个也是‘当’?…奴才…奴才分不出了!” 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和脑子快要被这些“叮咚当”搅成一锅粥了。
周墨宣看着小栗子那副痛苦面具,捋着胡子,面无表情地下令:“记下其音高差异细微处!反复聆听!直到烂熟于心!此乃辨味之基!味阶之差,便如音阶之毫厘!”
小榛子看着两位同伴的“酷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被安排什么“摸空气振动”之类的变态测试。江屿白看着他紧张的小模样,嘿嘿一笑,目光在旧档库里扫视,最终定格在乐瑶带来的一套用于测试音波的小巧编钟组件上。那套编钟由十几个拇指大小的青铜钟组成,悬挂在一个精致的木架上。
“小榛子别怕!”江屿白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小肩膀,露出一个自认为很和蔼(在小榛子看来有点可怕)的笑容,“你的‘神手’是咱们的重点保护对象!咱不玩虚的,来点实在的!看见那套小钟没?” 他指着那套迷你编钟,“你的任务就是,闭着眼,用手轻轻摸这些小钟的表面!不用敲!就摸!然后告诉我,哪个钟身上可能有细微的裂纹或者砂眼!哪个钟的声音可能有点‘劈’!” 他想,这总比摸化掉的糖实在点吧?
小榛子看着那些光滑冰凉的小铜钟,稍微松了口气。闭眼,伸手,小心翼翼地用指腹轻轻拂过其中一个钟的钟壁。冰凉的触感传来,指腹下的金属表面光滑细腻,内部似乎蕴藏着一种均匀的、等待激发的微小张力。他一个个摸过去,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新生的花瓣。
突然,他的指尖在一个稍大点的钟上停顿了一下。指腹下的触感似乎…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弱的滞涩感?非常非常轻微,像是完美镜面上的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细痕。他不太确定,又仔细地来回摸了摸那个位置。
“这个…好像…这里有点点…不平?”小榛子犹豫地指着钟壁上一个点,小声说。
周墨宣立刻示意乐瑶:“敲它!”
乐瑶拿起小锤,轻轻敲在那个钟上。“当——!” 声音响起,果然!在清越的主音之后,夹杂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头发丝断裂般的“嗤啦”杂音!虽然微弱,但在周墨宣和乐瑶这种专业人士耳中,清晰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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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有暗裂!”乐瑶惊讶道,凑近仔细查看小榛子指的位置,果然发现了一道比头发丝还细的裂纹!若非提前指出,极难察觉!
周墨宣看向小榛子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件人形珍宝!“好!好一个‘触微知着’!此等天赋,万中无一!” 他激动地差点要去拍小榛子的肩膀,手抬到一半,想起身份,又矜持地放了下来。
旧档库里,顿时成了热火朝天的“人肉声纹特训营”。一边是小豆子对着嗡嗡作响的矿石群,眉头拧成疙瘩,努力在一片“石头合唱”中分辨“谁是主唱”;一边是小栗子闭着眼,对着叮咚乱响的瓷碗水杯,小脸皱成一团,试图用耳朵“听”出水位高低;小榛子相对“幸运”,专注地摸着小编钟,寻找那可能存在的细微瑕疵。
空气中弥漫着矿石的土腥味、瓷碗的清冷气息、编钟的金属凉意,混杂着“悦音糖”挥之不去的甜香。乐瑶的琴声、敲碗声、偶尔夹杂着周墨宣严厉的“专注!”“仔细!”的呵斥声、福顺擦汗的窸窣声、摩诃耶大师被吵得无法入定而略显烦躁的诵经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荒诞又忙碌的“特训交响乐”。
江屿白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看着眼前这鸡飞狗跳又莫名励志的一幕,脸上露出一种“计划通”的贼笑。他捅了捅旁边同样在“看戏”的福顺,压低声音:“福公公,瞧见没?咱这‘技术备份’计划,成了!虽然过程有点…嗯…别致。您说,周老要是真把这三位‘神耳’、‘神鼻’、‘神手’练出来了,以后音律院是不是得改名叫‘超感研究院’?”
福顺用拂尘柄挠了挠胖脸,看着小栗子又一次在几个声音相近的瓷碗前败下阵来,急得快哭出来的样子,小声回:“江大人,您这主意…好是好。就是…就是有点费小公公。您看小栗子那脸,苦得都能拧出汁儿了。还有小豆子,听石头听得都快成斗鸡眼了…”
他们正嘀咕着,周墨宣背着手,踱步到三个“学徒”中间。他先是严厉地扫了一眼进度最慢、急得满头汗的小栗子,然后目光落在小榛子身上,带着明显的赞许。最后,他看向那盘作为“终极目标”的“悦音糖”,眼神再次变得炽热。
“尔等今日之功课,仅是初阶!”周墨宣的声音带着一种“任重道远”的使命感,“‘声纹辨识’之奥义,在于融会贯通!耳、鼻、舌、指…诸感合一,方臻化境!终有一日,尔等需如臂使指,仅凭一瞥、一闻、一触,便能洞悉如‘悦音糖’这般奇物之精微配比!为我朝音律科技,铸就不朽之‘活体备份’!”
他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三个小太监听得似懂非懂,但“活体备份”这个词听起来就很厉害(也很累)的样子。小豆子和小栗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对未来深深的“忧虑”和“甜蜜的负担”——毕竟终极目标是吃糖,虽然过程可能很痛苦。
小榛子则懵懂地点点头,小手无意识地摸着自己刚“诊断”出暗裂的那个小编钟,心里只想着:要是以后真能摸出糖是怎么做的…那是不是就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了?
“好了!今日暂到此!”周墨宣终于大发慈悲,结束了这第一天的魔鬼特训。“尔等回去,好生体悟今日所得!明日辰时,音律院偏殿集合!功课加倍!” 他最后那句“功课加倍”,成功让三个刚松一口气的小太监瞬间又垮下了肩膀,小脸皱成了苦瓜。
福顺赶紧招呼三个蔫头耷脑的小祖宗回司礼监休息。乐瑶也收起了琴和编钟。旧档库里终于恢复了暂时的宁静,只剩下矿石的微光和空气中残留的甜腻。
江屿白看着周墨宣依旧精神矍铄、仿佛打了鸡血般的侧脸,凑过去笑嘻嘻地问:“周老,感觉如何?这三位‘活体备份’,潜力巨大吧?”
周墨宣没看他,目光悠远,仿佛已经看到了音律院光辉的未来。他捋着胡须,缓缓吐出几个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练!往死里练!”
他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嘴角竟然极其罕见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丝近乎“狰狞”的笑意,补充道:
“尤其是…那‘悦音糖’的配方!老夫倒要看看,是他们的舌头鼻子先投降,还是那糖的奥秘先被挖出来!”
江屿白看着周老脸上那“科学狂人”般的笑容,再看看桌上那盘在矿石微光下显得格外无辜的彩色,后颈的汗毛莫名地竖了一下。他仿佛已经预见到,明天音律院的偏殿里,将会上演怎样一场甜到齁死、又惨绝人寰的“人糖大战”。而小豆子他们那“比学Rap还难!”的哀嚎,似乎已经提前在旧档库的梁柱间幽幽回荡起来。
窗外的夜色,似乎更浓了。那盘“悦音糖”在微光下,静静地散发着诱人而危险的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