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桀无视这无声的震动,他挺直腰背,须发似乎都因激愤而微微戟张,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将“燕王上书”的核心罪状,如同投枪般狠狠掷出:
“罪一:霍光逾制僭越!去岁秋狝于上林苑,其竟敢僭用天子旌旗仪仗,阅兵于昆明池畔!金鼓震天,甲胄曜日,其心叵测,视陛下如无物!此乃大不敬!罪二:霍光擅权跋扈!未经陛下允准,亦未交廷尉、尚书台议定,私自增置幕府校尉十八员!此等爪牙,遍布京畿,意欲何为?莫非欲效仿吕氏故事,行废立之事乎?罪三:霍光赏罚不公,任人唯亲!排挤忠良如桑大夫等功勋老臣,却大肆擢拔其私人党羽张安世、杜延年之流,致使朝堂之上,唯霍氏马首是瞻!此乃蔽塞圣听,动摇国本!”
他每说一条,声音便高亢一分,如同重锤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说到激动处,他猛地挥动朝笏,指向那空荡荡的尚书台方向,仿佛霍光就隐在那片阴影之后,厉声质问:“霍光!你位极人臣,不思报效先帝托孤之重恩,不思匡扶幼主以正社稷,反行此悖逆狂狷之举!你…你还有何面目立于这未央宫阙之下?!”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只有上官桀粗重的喘息声和他那如同泣血控诉的余音,在空旷的殿宇中嗡嗡回荡。御座上的昭帝,小小的身体绷得更紧,搁在膝上的手,指尖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他感到一阵眩晕,那三大罪状如同三座沉重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侍立的老宦官,寻求一丝依靠,却只看到一张同样苍白、写满惊恐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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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又一个沉稳而带着金石之音的声音响起。桑弘羊稳步出列,立于上官桀身侧稍后。他并未像上官桀那般激愤外露,而是面色沉凝,带着一种饱经世故的忧患和身为老臣的痛心疾首。他高举朝笏,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
“左将军所言,字字泣血,句句惊心!燕王乃陛下至亲,宗室藩屏,若非确凿无疑,情非得已,岂会甘冒大不韪,千里上书,指摘辅政重臣?霍光所为,岂止是逾制擅权?其心…其心实难测也!”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面露惊疑的朝臣,声音陡然带上一种沉重的压迫感,“盐铁之利,关乎国脉,老臣呕心沥血,夙夜匪懈,尚恐有负圣恩。然霍光却视国策为敝履,斥老臣如草芥,专断独行,阻塞忠谏之路!长此以往,朝纲何存?法度何在?陛下…陛下年幼,更易为权臣所蔽啊!” 他最后的叹息,饱含着无尽的忧虑和对昭帝的“关切”,如同毒刺,精准地刺向霍光“欺君”的核心。
“臣附议!” 几个早已串联好的、依附于上官桀和桑弘羊的官员,如同得到信号,纷纷出列,声音或高或低,带着惶恐或激愤:“大将军此举,确乎令人心寒!请陛下明察!”
“燕王乃宗室重藩,其言不可轻忽!当彻查以安天下!”
“霍光避而不朝,岂非心虚?请陛下下旨,令其速至朝堂自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