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旋律即将消散于星尘之际——晨曦号主扬声器中流淌出的安魂曲,如萤火般在舷窗外的星云间轻轻漂浮,音符仿佛被宇宙呼吸所牵引。
这是舰队惯例在跃迁间隙播放的悼歌,用以纪念那些沉没于深空、未能归航的舰娘们。
一道尖锐的杂音撕裂了静谧,如同老旧收音机在濒死前发出的最后一声嘶鸣。
一个微弱、断续、却饱含解脱的意识流穿透了通讯频道:“……听到了……谢谢。”
话音落下的瞬间,舰队前方一片看似空无一物的区域,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剧烈的涟漪。
一台遍体鳞伤的终焉使徒撕开伪装,缓缓从扭曲的光影中显现。
它的装甲剥落殆尽,裸露的金属骨骼上布满了深紫色的能量灼痕,在星光下反射出焦黑与熔融交织的残迹;每一次关节移动都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呻吟,像是整具机体正承受着持续不断的痛楚。
空气中有种刺鼻的臭氧味,混着电离尘埃烧灼后的辛辣气息,像针一样扎进鼻腔,让人喉咙发紧。
指尖若触碰到舱壁,能感受到细微的静电震颤,仿佛整片空间都被它残存的生命力充盈着。
它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甚至连最基础的防御力场都已失效。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撕裂的胸腔内,没有冰冷的机械核心,而是一颗正在微弱跳动的、由无数玫瑰色光丝缠绕而成的晶体——那搏动缓慢而沉重,每一次收缩都释放出一圈肉眼可见的淡粉色波纹,带着哀伤与疲惫的气息,像极了濒临熄灭的心脏最后一次抽搐。
那波动轻柔地拂过舰桥外壁,竟让部分传感器短暂失灵,如同被某种原始情绪浸透。
终焉使徒抬起仅存的机械臂,臂上挂着一台早已被淘汰的老式记录仪。
外壳布满划痕,边缘卷曲,表面凝结着一层细密的宇宙霜晶;指示灯忽明忽暗,传出细微的电流嗡鸣,像是垂死者微弱的脉搏。
随着一阵沙沙作响的静电噪音,一段模糊而扭曲的影像浮现在星空之中——不是来自外部设备的稳定投射,而是那台终焉使徒用尽残存算力,从无数舰娘临终前的记忆碎片中强行重组出的一幕真相:一群身穿白大褂的人类科学家围坐在会议桌旁,神情狂热而冷酷。
为首的男人,正是凌修前世所在公司的项目总监。
他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平稳、理性,却令人脊背发寒:“……最新的测试报告显示,通过在心智魔方中植入‘沉没成本’与‘随机剥夺’双重刺激,舰娘对指挥官的忠诚度峰值可以被无限拔高。她们的痛苦越强烈,对瞬间‘关怀’的渴求就越极端,这将极大提升用户粘性……”
全息影像熄灭的刹那,整个舰桥陷入死寂。
明石IV的手指猛地一颤,扳手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寂静中回荡得格外刺耳;企业V紧攥座椅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渗出冷汗,黏腻地贴在皮革上;不知是谁打翻了一杯咖啡,褐色液体沿着地板缝隙缓缓蔓延,散发出苦涩的香气,混合着空气中尚未散去的焦味,令人作呕。
“嘶——”标枪IV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它们……它们为什么会有我们的历史数据包?”
不,不是记忆碎片!
凌修瞳孔骤缩,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天灵盖。
“不是巧合……这不是入侵,是控诉!”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如风暴般冲入数据中枢,十指化作残影在光幕上飞舞。
他绕开层层权限,调出了那个被他亲手埋葬在记忆最深处的、沾满罪恶的文档——《限时UP池情感压榨模型V3.0》。
“这不是普通的档案……”他的声音低哑,“它不在数据库里,而在心智魔方的启动序列中——我们当初把所有实验数据编译进了初始化脚本,作为‘行为稳定性校准源’。哪怕删除了界面入口,它的幽灵依旧活着。”
当文档展开的刹那,他看到其中一段被标记为“核心驱动”的算法,竟与此刻终焉使徒底层协议中反馈回的能量波动模式,分毫不差!
更可怕的是,一行小字浮现眼前:【注:所有实验参数均源自真实战场情绪采样库,已嵌入心智魔方初始训练集】
“这不可能……除非他们在设计我们之初,就已把整个项目资料库植入了心智魔方底层……”
那一刻,凌修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