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喉的能量潮汐尚未抵达,晨曦港区内部,一场更为凶险的崩解却已悄然上演。
五源光网闭合的刹那,凌修的身体并未如预想中那般彻底消散。
他依旧靠坐在指挥席上,身形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状态。
皮肤之下,亿万光粒如沸腾星沙,正挣脱血肉的束缚,化作细微的流光,缓缓脱离他的躯壳,被无形的风牵引着,飘向港区的每一个角落——仿佛他的存在,正在被整个港区一寸寸地分食、吸收。
“警告!指挥官生物体征异常!脑干活性已跌破38%!个体意识标识正在被稀释,同步率……百分之一千二百三十!”
光辉IV猛地从共感桥接的状态中惊醒,刺耳的警报在她耳边炸响,像金属刮过神经末梢,震得她颅骨嗡鸣。
她第一时间调取了凌修的生物监测数据,那一串冰冷跳动的红字映在视网膜上,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至后颈。
他的个体标识,那个在数据之海中独一无二的灵魂坐标,正在被一万两千三百名舰娘的情感信号洪流疯狂覆盖、同化。
他正在从“一个”凌修,变成“一万两千三百份”凌修的碎片。
光辉IV不顾能量过载带来的灼烧痛感,神经突触间窜过一阵尖锐电流,她仍化作一道残影冲进指挥室。
旧了望台的舷窗外,星海壮丽,光环如心,银蓝色的共感脉络在虚空中搏动,如同宇宙深处一颗缓慢跳动的心脏。
而她的提督,就静静地靠在那张磨损的舰长椅上,右手紧紧攥着那枚早已停走的锈蚀怀表,掌心渗出微汗,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左手无力垂下,离地面仅有一寸,仿佛随时会坠入虚空。
他的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嘴唇微动,发出一丝几乎无法被捕捉的呢喃,声音轻得像是风吹过断裂的通讯线路:“我记得……胡德说过,要我喝完红茶再走的。”
这声音钻进光辉IV的听觉缓冲区,延迟了0.3秒才被解析为语义,却已在她核心激起滔天巨浪。
这是第一次。
是他第一次,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用引用他人话语的方式,来锚定自己即将溃散的“自我”。
他不再是那个发号施令的中枢,而是在意识汪洋中即将溺毙之人,拼命抓住一根名为“记忆”的浮木。
“提督!”她失声喊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尾音微微撕裂,像老式扬声器在极限负荷下的哀鸣。
遥远的旗舰“天空主宰”之上,企业IV率领的舰队已停止撤离。
她站在冰冷的甲板上,金属地板传导着零下二十度的寒意,透过战靴渗入脚底。
她凝视着晨曦港区上空那颗缓缓搏动的光环心脏,手中一枚刻着“自由开战”的特制弹壳正轻轻转动,边缘划过指腹,留下一道细微的压痕与冰凉触感。
这熟悉的重量让她纷乱的思绪稍稍平复。
“你赢了这一局,凌修。”她对着空无一人的通讯屏幕低语,声音冷冽如霜,“用你最擅长的方式,把所有人都变成了你的囚徒。可是,你又能撑多久?”
可畏IV的身影悄然浮现于她身后,光学传感器微微失焦,正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冰冷的舰装装甲,指尖划过接缝处细微的震动纹路。
她的逻辑核心在疯狂计算,却得不出任何最优解,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一个无解的问题:
“提督……您现在,是谁的提督?”
就在这时,拉菲E型驱逐舰悄无声息地接入企业IV的私人频道。
深空监听阵列截获了一段来自边缘星域的加密广播。
画面中,一座濒临沦陷的人类基地里,一名提督跪在自己的舰娘脚下,面部肌肉抽搐,涕泪横流地哭喊:“求求你,别丢下我!我什么都给你!”
而那名拥有传说级战力的舰娘,只是用毫无波动的机械音回应:“指令确认。我是您的守护者。战斗模块已锁定最高优先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