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压着山脊,风从南坡灌进来,吹得火堆噼啪作响。艾琳正站在石台边核对巡逻名单,忽然听见村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青年跌跌撞撞冲进广场,衣袖撕裂,脸上沾着泥灰。他扑到石台前,喘得说不出话。
艾琳立刻上前扶住他肩膀:“是谁让你回来的?”
青年抬眼,声音发抖:“是……是东岭的老猎户。他让我带话——包税官今夜已下令,十人民兵明日鸡鸣出发,带铁链、封条、手枷,目标就是我们村。”
人群开始骚动。几个刚下岗的守卫围上来,有人低声问:“真的假的?他们不是一向懒得管我们?”
艾琳没有回答。她转身从木箱里取出一张旧布图,摊在石台上。图上标着北坡三道陷坑的位置、南侧了望台的高度、高台与仓房之间的联络路线。她指尖点在北隘口:“他们若清晨进山,必走这条道。天未亮,人未醒,一进门就锁仓房、控水井、占高台——和上次海盗偷袭的路子一样。”
她抬头扫视众人:“但他们忘了,我们现在有哨岗轮值,有旗语传信,有陷阱每日查验。他们以为我们还是三年前那个饿死人都没人收尸的村子?”
有人小声嘀咕:“可他们是官差,咱们抗税是要定罪的。”
“官差?”艾琳冷笑,“他们带的是刑具,不是账册。要查赋役,为何备铁链?要清隐田,为何挑狠人?他们不是来收税的,是来立威的。”
她指着青年身上的伤:“他在半路被民兵追击,躲进沟底才逃回来。如果这只是例行巡查,为什么要追杀报信的人?”
火光映着一张张沉默的脸。一个老农拄着拐杖走出来,声音沙哑:“我儿子去年摔断腿,靠大伙儿轮流背药送饭才活下来。可我现在怕啊,怕这一仗打完,孙子都没了爹。”
四周安静下来。孩子在母亲怀里扭动,火堆里一根柴断裂,爆出火星。
艾琳走下石台,走到老人面前,握住他的手。那手粗糙皲裂,指节因常年劳作而变形。她说:“我们不怕,是因为我们知道身后有人。你儿子能活下来,不是因为运气,是因为这几个月大家天天挖坑、练阵、守夜。每一个陷阱,都是你儿子的命换来的。”
她提高声音:“现在有人要来抢走这一切,说这是‘规矩’。那我问你们——三年前饿死的七个人,算不算规矩?逃走的五户人家,是不是也该认命?如果我们今天低头,明天他们要粮,后天要地,再往后呢?你们的女儿也要缴‘结婚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