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的尘土被马蹄和车轮碾得飞扬,李元芳混在行商队伍中,沉默地看着前方那座压抑的县城。
城门口,赵家家丁的皮鞭在空中甩出清脆的响声,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灾民凄厉的哭喊和家丁们不堪入耳的咒骂。那不是驱赶,是戏耍,是享受着将他人的尊严踩在脚下的快感。灾民们麻木地承受着,仿佛连哀嚎的力气都已被饥饿抽干,只有在鞭子落在身上时,才发出一声本能的抽搐。
李元芳的眼神冷得像冰,握着缰绳的手背上青筋一跳。但他脸上商人的谦卑笑容未变,只是在队伍经过城门时,不动声色地将一小块碎银塞进了守城兵卒的手里。那兵卒熟练地一捏一掂,便挥挥手,连盘问都省了。
一门之隔,仿佛两个世界。城外是人间炼狱,城内却是一片死寂的萧条。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关着门,偶有行人,也是步履匆匆,眼神躲闪,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恐惧。
最显眼的,是一家名为“赵氏粮行”的铺子,门前挂着价牌,上面的数字让李元芳的瞳孔微微一缩。一斗米的价格,竟是京城的五倍有余。几个面黄肌瘦的百姓正呆呆地站在价牌前,眼神从渴望变成绝望,最后默默地转身离开,佝偻的背影被夕阳拉得老长。
李元芳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化身为城中最不起眼的茶客、酒鬼、闲汉。他在茶楼里听着压低声音的抱怨,在酒肆里看着醉后的真言,在街角观察着县衙官吏对赵家人点头哈腰的谄媚。
一幅清晰的权力网络图,在他心中逐渐成型。云安县的县令,不过是赵家摆在台面上的木偶;从税收到治安,所有的要害部门,都被赵家的姻亲和走狗牢牢掌控。整个云安,就是赵家的私人领地。
硬闯,无异于以卵击石。李元芳知道,再坚固的堡垒,也往往是从内部开始腐朽的。他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让他撬开赵家这块铁板的支点。
他的目标,很快锁定在了一个叫赵四海的人身上。
赵四海,赵家旁系子弟,在家族中地位不高,却管着赵家所有的仓库。此人贪财好赌,又因不受嫡系待见而心怀怨气。这种人,就像一个熟透了的脓包,只需轻轻一戳,就能流出最肮脏的秘密。
云安县最大的赌场“通运坊”内,烟雾缭绕,人声鼎沸。
李元芳一身绸衫,扮作一个外地来的富商,正在骰子桌上不紧不慢地玩着。他手气“一般”,输多赢少,但每次下注都极为爽快,引得周围一片叫好。
角落里,赵四海正输得双眼通红,将最后一把铜钱拍在桌上,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李元芳瞅准时机,在一次转身时“不小心”撞了赵四海一下,酒水洒了他一身。
“你他娘的没长眼啊!”赵四海正愁没地方撒气,一把揪住李元芳的衣领。
李元芳非但不恼,反而连连作揖,满脸堆笑:“哎呀,这位爷,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小弟眼拙,冲撞了您。您这身衣服,小弟赔!这顿酒,也算小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