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平安的背影,决绝而孤高,很快消失在了月亮门外。

他没有回头,也不需要回头。

当冰冷的夜风拂过他的脸颊,他心中只有一道磐石般坚定的意念:欲开万世之太平,必先以雷霆扫清前朝之尘埃。亲情,是帝王家最无用,也最致命的奢侈品。

他亲手点燃的这把火,会将身后庭院里的一切污秽,都焚烧殆尽。那座小小的庭院,已沦为一个正在被清理的,弥漫着浓郁血腥与绝望气息的屠宰场。

当那道玄色的身影彻底融入夜色,那股压在所有人灵魂之上的无形威压,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庭院中,混杂着泥土、血腥与死亡气息的冰冷空气仿佛才重新开始流动。

陆柄那张苍白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眼前即将发生的不是一场处决,而仅仅是一项再寻常不过的公务。

他只是对着那瘫软如一滩烂泥,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王皇后,做了一个极其轻微的手势。

两名一直潜伏在阴影中的锦衣卫校尉,如同鬼魅般上前,一左一右,用浸透了冰冷井水、足以让人瞬间窒息的厚麻布,死死捂住了王皇后的口鼻。

“唔……唔……!”

王皇后那双美丽的凤眸,瞬间瞪裂,里面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灵魂被剥离的痛苦。

她剧烈地挣扎着,双手在空中胡乱抓挠,指甲划破了校尉的手背,留下一道道血痕。双腿在冰冷的地面上疯狂乱蹬,那曾经雍容华贵、绣着金凤的袍服,在污泥与血水浸染下,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狼狈不堪。

但那两名校尉的手,如同浇铸的铁钳,纹丝不动。

他们的眼神,和他们的指挥使一样,冰冷,没有一丝情感。他们只是在执行命令,执行新皇那道“处理干净”的旨意。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咆哮,从朱承泽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那个他最后的靠山,那个为了他不惜以命相搏的女人,像一条卑贱的野狗般被人按在地上,无声地、屈辱地走向死亡!

这极致的、残忍的一幕,彻底摧毁了他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

他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猛地从地上挣扎起身,冲着朱平安消失的方向,发出了他此生最恶毒,也最疯狂的诅咒!

“朱平安!你不得好死!!”

他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充血而涨成猪肝色,青筋如同丑陋的蚯蚓般在额头和脖子上暴起,眼中流下两行混杂着恐惧与怨毒的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