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之内,空气凝固得宛如铁块。
那名户部郎中哭嚎出的圣旨,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柄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前一刻还充斥着快活空气的雅间,此刻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郭凝海那张清癯的老脸,血色褪尽,惨白如纸。
他死死盯着地上那堆价值千金的碎瓷片,浑浊的老眼剧烈收缩,脑子里“嗡嗡”作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了。
永不录用!
这四个字,比直接抄家灭族还要歹毒!
这是在诛心!
这是要将他们整个士族阶层,从泰昌王朝的权力游戏中,连根拔起,彻底抹除!
“不……不可能……”
户部尚书张茂,那张肥胖的脸上,冷汗如同溪流般淌下,他嘴唇哆嗦着,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他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么做?!!”
“没了我们,他拿什么治理国家?!靠他那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吗?!他这是要自掘坟墓!”
礼部尚书周化远更是激动地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撞翻了身前的茶盏,滚烫的茶水泼了他一身,他却毫无所觉。
他指着皇宫的方向,状若癫狂。
“狂悖!竖子狂悖!这是千古未有之暴君行径!!”
“他会后悔的!他一定会后悔的!!”
一时间,雅间内乱作一团,方才的从容与优雅荡然无存,只剩下气急败坏的咒骂与无法置信的惊恐。
唯有郭凝海,在经历了最初的极致震骇后,反而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猛地一拍桌子!
“砰!”
巨大的声响,总算让这群乱了方寸的“国之栋梁”安静了些许。
郭凝海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死死攥着拳,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慌什么?!”
他声音嘶哑,眼神却重新变得阴鸷而狠厉。
“这只是他的恫吓!是虚张声势!”
郭凝海的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一个黄口小儿,凭什么填补整个朝堂的空缺?他无人可用!!”
“他现在,比我们更慌!他这是在赌!赌我们会被他吓住,赌我们会乖乖回去摇尾乞怜!”
“所以,我们更不能乱!”
他深吸一口气,那双老眼里闪烁着疯狂的赌徒光芒。
“我们现在就去!但不是在一个时辰之内去!我们偏要在一个时辰之后去!”
“我等六部九卿,联袂入朝,我倒要看看,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当着天下人的面,是不是真敢,把我们全部罢免!”
“只要他不敢,今日之后,他这个皇帝,就将彻底沦为我等的傀儡!”
这番话,如同给溺水之人递上了一根稻草。
张茂等人那惶恐的眼神,重新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所取代。
对!
这是 恫吓!
他们不能自乱阵脚!
“郭兄说得对!走!我们现在就去会会这位‘新皇’!”
“我们倒要看看,谁,才是这泰昌王朝真正离不开的人!”
一群人,整理好衣冠,强行装出镇定自若、气度俨然的模样,浩浩荡荡地,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