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钟声刚刚敲响,龙渊关南门在低沉而沉闷的绞盘声中,悄然开启了一道仅容数骑并行的狭窄缝隙。没有激昂的号角声打破夜的宁静,没有震天的鼓声震撼人心,更没有任何送行的仪式来渲染离别的情绪。夜色,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将一切隐匿其中,是最好的掩护;寂静,仿佛一层无形的隔音罩,隔绝了所有声响,是最佳的送别。
夏明朗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他依旧身着那身单薄的青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腰间挂着那根旧色木棍,虽看似平凡,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他身后,三百“阵风”士卒如同训练有素的幽灵,鱼贯而出。他们的马蹄皆以厚布精心包裹,每一步踏在地上都悄无声息;士卒们口中衔着木枚,确保不发出丝毫多余的声响,以免暴露行踪。他们如同融入夜色的精灵,沉默而迅捷地脱离了雄关那高大而威严的轮廓,向着西北方向,那片被沉沉黑暗笼罩、仿佛隐藏着无数未知危险的荒原疾驰而去。
关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那沉重的声响,如同一声沉重的叹息,仿佛隔绝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边是相对安稳却暗流涌动的龙渊关,一边是充满凶险与未知的荒原。
关墙之上,一道苍老而挺拔的身影悄然立于垛口之后,正是龙渊关主帅徐锐。寒风吹动他花白的须发,如同乱舞的银丝,他深邃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支迅速远去、最终化作一条移动黑线的队伍,久久不语。那目光中,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有对这支队伍的担忧,有对他们未来的期许,更有对局势的无奈。
一名亲信副将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压低声音道:“大帅,他们……走了。”
徐锐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依旧凝望着远方,眼神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到了那未知的战场。半晌,他才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语道:
“夏明朗……让老夫看看,你这阵风,离了龙渊关这樊笼,究竟能刮得多烈……能否在那盘蛇绝地,再掀起一场……逆转乾坤的风暴……”
他的眼神复杂难明,犹如深邃的潭水,有期待,期待夏明朗能创造奇迹,扭转乾坤;有审视,审视着夏明朗的决策是否正确;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愧疚。将这三百人推向绝境,实非他所愿,但身为西疆统帅,他必须为全局负责,为了龙渊关十数万军民的安危,为了西疆千里防线的稳固,他不得不做出这近乎残酷的抉择。他只希望,自己这次近乎赌博的决策,能够换来一线生机,让龙渊关转危为安。
与此同时,龙渊关内,副将李崇的府邸中,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温暖的厅堂内,炭火烧得正旺,红红的火苗跳跃着,驱散了冬夜的寒意。李崇并未入睡,而是与几名心腹将领围坐在一起小酌。桌上摆着几碟精致小菜,色泽鲜艳,香气扑鼻;酒香四溢,弥漫在整个厅堂之中。
一名将领举杯笑道:“将军,那夏明朗此番前去盘蛇谷,无异于自投罗网。赤兀的‘血狼’卫队,那可是凶名赫赫,岂是他那几百残兵能抵挡的?只怕不出三五日,盘蛇谷便会多添几百具无头尸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