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日的白昼,在一种异样的紧绷中度过。
盘蛇谷内的守军,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疯狂,抵抗得格外激烈。狼骑照例前来骚扰试探时,遭遇的箭矢比前几日似乎更密集,滚木礌石也砸得更加果断狠辣,甚至有一次,赵铁山亲自带着一队悍卒从谷口掩杀出来,将一支过于靠近的狼骑百人队咬掉了一大块,才在对方援军赶到前迅速撤回。
赤兀接到前线汇报,独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化为冷笑。
“困兽之斗,垂死挣扎罢了。”他对着麾下将领道,“夏明朗是想用这种方式,证明他还有余力,拖延时间,或者……掩饰什么。”他更倾向于前者,认定这是夏军濒临崩溃前的回光返照。他下令各部继续保持压力,但不必冒险强攻,只需稳稳勒紧绳索。
他并不知道,这看似更加“顽强”的防御背后,是王栓子带着剩余兵力在竭尽全力地演戏,为真正的杀招做着掩护。谷内所有的喧嚣和抵抗,都只是为了掩盖东北角悬崖下那无声无息的致命准备。
夜色,终于如同厚重的幕布,缓缓落下。
子时将至,月隐星稀,天地间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墨色。风掠过戈壁,发出呜咽般的低啸,完美地掩盖了细微的声响。
盘蛇谷东北角,鹰喙崖与盘蛇脊交接处的后方。这里地势最为险峻,崖壁近乎垂直,下方是乱石嶙峋的陡坡,连接着荒芜的山岭。平日里,除了侯荆手下的猎户会借此潜出探查,狼骑仅在此布置了稀疏的哨位。
此刻,悬崖边缘,一道道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集结。三百名精选出的士卒,人人身着深色衣物,脸上涂抹着混合了炭灰的泥浆,除了兵刃和必要的弓弩、火油罐,抛弃了一切可能发出声响的冗余装备。他们口衔枚,马蹄(若有坐骑)裹着厚布,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狼一般冰冷而坚定的光。
夏明朗立于队前,同样一身黑衣,气息内敛,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赵铁山和侯荆,两人微微点头。
行动开始。
侯荆率先而动,他如同最灵巧的猿猴,将带有铁钩的绳索悄无声息地抛下悬崖,试了试牢固程度,随即第一个滑了下去,身影瞬间被下方的黑暗吞没。紧接着,他麾下数十名最擅长攀爬和潜行的猎户,如同壁虎般依次缘索而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悬崖上方一片死寂,只有风声。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下方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