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坑之内,血腥味与尘土味混杂,如同凝固的死亡气息。痛苦的呻吟、战马垂死的悲鸣、还有幸存者试图攀爬却徒劳滑落的摩擦声,交织成一曲绝望的交响。阳光从坑口斜射而下,照亮了坑底修罗场般的景象,也照亮了赤兀那张因剧痛和绝望而扭曲的脸。
他的一条腿以诡异的角度弯曲着,被战马的尸体死死压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火辣辣的疼痛。他尝试移动,换来的却是骨头摩擦的剧痛和更汹涌的血沫。完了,一切都完了。纵横西疆多年的狼骑万夫长,竟会以如此屈辱的方式,葬身在这小小的绿洲,死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南人小子手里。
不甘!蚀骨的不甘!
怨毒!滔天的怨毒!
他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坑沿上那个平静的身影,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嘶哑如破风箱的诅咒:“夏…明…朗…狼神…会诅咒你…你不得好死……”
坑沿之上,夏明朗垂眸,目光与赤兀怨毒的眼神相遇。没有胜利者的得意,没有复仇的快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在看一块即将被碾碎的顽石。
“狼神?”夏明朗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坑底,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若真有神,今日也是我借了这天雷地火。”
他不再看赤兀,目光扫过坑底那些仍在挣扎、或是用恐惧眼神望着上方的狼骑亲卫。这些人,是赤兀最忠诚、也是最凶悍的爪牙,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边军和西疆百姓的鲜血。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战争的残酷,早已教会他,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这个动作,让坑底所有还能思考的人,心脏骤然缩紧!一股比死亡本身更恐怖的寒意,沿着脊椎瞬间窜遍全身!
他要干什么?!他还要干什么?!
夏明朗的目光,落在了坑底那些密密麻麻、用油布小心包裹、引线裸露的黑色物件上。那是他们从黑石山带出的最后储备,混合了硫磺、硝石、木炭以及其他几种西疆特有的易燃矿物,威力远超寻常火油。为了掩盖气味,外面还特意涂抹了厚厚的泥浆。
“赤兀万夫长,”夏明朗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清晰地回荡在坑中,“盘蛇谷的债,今日,连本带利,还清了。”
他的右手,猛地向下一挥!
“点火!”
命令出口的瞬间,早已守在坑沿特定位置、手持火把的几名“阵风”老兵,毫不犹豫地将火把凑向了从坑壁预留孔洞中延伸出来的、数根浸满了火油的粗麻绳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