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追风隼爪上的焦布条已被取下,陈墨亲手将那截残片交给工坊的匠人。他没有多言,只说一句:“从缴获的铠甲开始查。”
完颜玉已在内院等候。她披着深灰斗篷,袖口沾着昨夜清点战利品时蹭上的铁锈。亲卫抬来一套完整的明光铠,甲片泛着冷青色光泽,表面刻有突厥狼首纹,是草原骑兵常用的制式护具。
她伸手翻开甲胄内衬,指尖在夹层处停住。
“这不是战场用的。”她低声说。
陈墨走近,目光落在她指腹所按之处。一道极细的暗线绣成盘角鹿形,藏于肩甲与背板接缝之间,若不拆开内里几乎无法察觉。那图案线条圆润,角分五叉,正是三皇子府私印中的核心图样。
“贡品才会有这种标记。”完颜玉抬头,“他们不是送来打仗的,是送来的信。”
陈墨沉默片刻,手指划过甲片边缘。接缝处有轻微错位,像是锻造时模具不一导致的微小偏差。他取出随身小刀,在一处不起眼的铆钉旁轻轻刮擦,露出底下一层更暗的金属底色。
“这工艺不对。”他说。
话音刚落,郑和已疾步而入。少年抱着《坤舆万国全图》残卷,发梢还挂着露水,显然是连夜赶路回来。他一眼看见桌上的铠甲,脚步猛然一顿。
“这是……板甲术?”他声音微紧。
“你说什么?”陈墨问。
郑和快步上前,俯身查看甲片拼合方式。他伸手轻触几处关键连接点,又翻开底部裙甲内侧,指着一道弧形压痕:“这种咬合结构,我在九洲岛见过。鬼丸家的战船护板就是这么做的——整块锻铁压模成型,再以铜铆固定关节,比中原札甲更防劈砍,但耗材极重,非大国工坊不能造。”
陈墨眼神一凝:“倭国的东西,怎么到了突厥人手里?”
“不止是突厥人。”郑和直起身,从怀中抽出一本泛黄笔记,“三年前,我父亲的商队停靠琉球港,亲眼见李氏的货船卸下三十只铁壳箱。申报单写的是瓷器,可通关官查验时打开一只,里面全是锻铁模具。当时巡检司文书被当场扣押,没人敢再提。”
他翻到一页,指尖点向一行墨迹:“‘庚戌年四月初七,李记通海行,载货三百二十担,含铁模两套,用途:仿制西洋盔甲’。他们早就在做这个了。”
陈墨接过笔记,快速扫过记录。纸页边缘有一道折痕,与之前宣纸密信上的十字印完全一致。
“李玄策。”他缓缓吐出这个名字。
完颜玉冷笑一声:“士族卖军械给外敌,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这次不一样——他们把三皇子的印记也缝进去了。这不是交易,是结盟的凭证。”
陈墨转身走向书房。天光渐亮,案上地图依旧摊开,城西旧粮栈的位置被一块残破布片压着,那是昨晚从死士兵器上撕下的家徽一角。他将其移开,铺上新的羊皮卷轴。
不多时,慕容雪踏入门槛。她没穿铠甲,只着一身玄色劲装,肩头还带着夜巡时沾上的尘土。连弩卸在门外,但她腰间仍挂着短刃,步伐沉稳如临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