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手指在防御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北门与地道交汇处。他没有抬头,只低声说:“把震天雷的图纸再拿一遍。”
火器坊内灯影晃动,竹帘外传来脚步声。楚红袖抱着一卷图纸推门而入,左臂义肢轻碰桌角,发出一声闷响。她将图纸摊开,指尖划过引信结构部分,“今日三试,两炸一哑。问题不在外壳,也不在投掷方式,是引信燃烧不稳。”
陈墨终于抬眼,“工匠怎么说?”
“他们坚持用老方子配药,说火药就得猛,不能细调。”楚红袖冷笑一声,“还说我一个女子不懂爆裂之道。”
“那你呢?”他问。
“我觉得,火药和人一样,差之毫厘,命就不同。”她指向图纸中段,“我按你分段控燃的思路做了七根新引信,竹管隔断,蜂蜡封口,但烧起来还是忽快忽慢,像风里残烛。”
陈墨起身走到墙边,取下一支未装填的震天雷。外壳粗糙,接口处有细微裂痕。他轻轻摩挲引信孔道,忽然问:“有没有试过从火药本身入手?”
“试了三次。硝多则爆速过急,硫少则点不着,炭粒粗细稍变,整根引信节奏全乱。”楚红袖摇头,“没人敢改祖传比例。”
话音刚落,帘外传来轻微叩门声。李青萝提着药箱进来,发簪微斜,像是刚从医工房赶过来。她没说话,先看了眼桌上那枚震天雷,又翻开楚红袖带来的记录册。
“你们缺的不是工艺,是观察。”她翻开一页,上面画着火焰扩散轨迹,“火药燃烧,如同经脉走气。气血阻滞,则四肢无力;颗粒不均,则燃速跳变。”
陈墨看着她,“你能调?”
“银针可作量尺。”她打开药箱,取出一根细长银针,针尖泛着淡淡青光,“我能逐份挑拨硝硫炭,精确到毫厘。再以曼陀罗花粉混入少量药剂,点燃后可见火焰流动路径——就像看血行脉络。”
楚红袖皱眉,“可这法子太慢,一场战事哪等得起?”
“第一枚必须准。”李青萝声音平静,“只要有一颗能在投出后第三秒炸开,就能定型标准。”
陈墨沉默片刻,点头。“那就从现在开始。我要看到每一粒药粉都受控。”
试验场设在巢湖西岸一片空地,四周立起土墙防波。第一批调整后的火药被装入十枚震天雷,整齐排在木架上。慕容雪亲自带队布防,亲卫沿靶场边缘列阵,手中连弩对准天空。
风从湖面吹来,带着湿气。郑和站在高台,手中六分仪微微转动,测算风速。完颜玉蹲在一旁,正给猎鹰绑上彩烟筒。
“这次若再不准,”楚红袖站在陈墨身旁,语气低沉,“敌军压境时,我们自己先被炸垮。”
“那就只能赌一次。”陈墨盯着靶场中央的木堡,“三秒,不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