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屋檐滴落,砸在青石阶上碎成水花。陈墨站在书房门口,袖中那块刻着数字编码的铁牌还未取出。他没有停留,抬脚迈过门槛,腰牌在掌心被攥得发烫。
烛火跳了一下。
慕容雪已在案前等候,手中展开一卷泛黄纸页,边缘焦黑,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她抬头,声音低而稳:“这是从死士贴身衣物夹层找到的,用羊胆汁混朱砂书写,遇热显字。”
陈墨走到长案前,未坐。他盯着那张纸,等她继续。
“是密约。”慕容雪将炭盆移近,轻轻烘烤纸面。暗红字迹缓缓浮现,如血渗出——“三皇子允诺事成之日,割淮南十州予突厥可汗,并开放运河漕运供其商队通行。”
话音落下,门外传来脚步声。
郑和推门而入,衣袍湿透,六分仪抱在怀里,镜片上凝着水珠。他没说话,只将仪器架在窗边,调准角度对准天光,又取出一小片残留墨迹置于测距槽内。
“昨夜月相为下弦,墨迹氧化程度对应七日前书写。”他语速平直,“笔锋转折处有轻微拖曳,说明执笔者手腕乏力,应是久病之人。书写时室内无灯,仅靠月光,地点在紫禁城西偏殿——那里夜间不点宫灯,唯有值守太监巡更。”
陈墨目光微动:“你能断定时间?”
“能。”郑和指了指六分仪刻度,“月影投射角度与墨痕折射率吻合,误差不超过半柱香。七日前亥时三刻,西偏殿确有一次密会记录,由内侍省登记为‘药引呈递’。”
空气沉了一瞬。
苏婉娘这时从侧廊进来,手中捧着一只瓷管,封口用蜡泥严实封闭。“完颜玉的鹰带回的。”她将瓷管放在案上,打开,“这是从皇宫废井周边刮取的尘土,还有太医署焚纸炉里的灰。”
她取出银针挑开灰烬,细看片刻,又凑近鼻端轻嗅。“胆矾味很淡,但混着蜜蜡烧过的甜腥——和密约显影药水一致。”
完颜玉站在窗畔,金翅雕停在她臂上,羽毛微颤。她忽然开口:“这配方不是中原所有。我在草原见过,东瀛忍者带进来的‘影墨’,用胆汁、铜绿和蜂蜡调制,写时不显,烤后现形。只有三个人掌握原方——一个是已死的倭寇军师,一个是宫中老药官,还有一个……在三皇子府当差。”
陈墨低头看着手中的腰牌,指尖滑过侧面机关。咔的一声,暗格弹开,里面静静躺着几粒金穗稻种。他取出一粒,放在烛火上方轻烤。
外壳裂开,细微烟尘飘出。
他将这烟尘撒在一张空白宣纸上,再滴入瓷管中的灰水。纸面渐渐浮现出几行小字:“甲辰年腊月廿三,西暖阁签押。印鉴入库,副本藏于东庑第七柜。”
字迹清晰,与郑和推算的时间完全吻合。
“西暖阁是皇帝批阅奏折的地方。”苏婉娘低声说,“若他在那时签押割地文书,必有档存。但东庑档案库守卫森严,外人不得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