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烛火在青铜灯盘里轻轻地跳动,将曹操脸上的阴影拉扯得忽明忽暗。
离开许都。
这四个字,像四根轻飘飘的羽毛,落入一锅即将沸腾的滚油之中,没有激起半点声响,却让那份灼人的热量,以一种更加恐怖的方式,在沉默中积蓄、膨胀。
曹操没有动,甚至连敲击桌面的手指都停了下来。他只是看着姜宇,那双狭长的眸子里,翻涌着比窗外夜色更深沉的的东西。
他设想过姜宇会要什么。
官职?封地?兵权?甚至是自己某个貌美的女儿?
这些,他都想过,也都有应对的价码。他可以给,也可以不给,主动权始终在他手里。
可他唯独没有想到,姜宇想要的,竟然只是“离开”。
一个能将袁绍七十万大军的命脉,如同掌上观纹般看得一清二楚的人,一个拥有如此通天彻地之能的人,在献上这份足以颠覆天下的惊天筹码之后,所求的,仅仅是自由?
这不合常理。
这世上,但凡有才之士,哪个不渴望建功立业,封妻荫子,青史留名?
这姜宇,要么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要么……他所图谋的东西,远比官职封地,要可怕得多。
曹操眼中的杀意,在那一瞬间,几乎凝成了实质。他甚至有种冲动,现在就拔出倚天剑,将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斩于剑下,将他身上所有的秘密,都永远地埋葬。
可他不能。
他看着桌上那份地图,看着那个被圈出来的,名叫“乌巢”的地方。那就像是溺水之人眼前,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放过这根稻草,他就会被袁绍的七十万大军彻底吞噬。
抓住它,他或许能反败为胜,但也可能被这根稻草上看不见的毒刺,扎得遍体鳞伤。
赌,还是不赌?
曹操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这一生,都在赌。赌刺杀董卓,赌陈留起兵,赌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从不畏惧赌博,他只怕自己没有值得去赌的筹码。
而现在,姜宇将一份足以让他倾家荡产,也足以让他一步登天的筹码,摆在了他的面前。
“哈哈……”
一声干涩的笑,从曹操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畅快,最终,变成了一阵响彻整座书房的、肆无忌惮的狂笑。他笑得前俯后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有趣,也最荒唐的笑话。
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将门外偷听的夏侯惇等人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知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书房内,姜宇依旧静静地站着,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只是平静地看着曹操,任由那狂放的笑声冲刷着自己。
终于,曹操止住了笑。
他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再次锁定了姜宇。只是这一次,那冰冷刺骨的杀意,已经悄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复杂的情绪。有欣赏,有赞叹,有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好!好一个离开许都!”曹操一拍桌案,震得笔墨纸砚都跳了起来。
“孤给你一座郡城,让你做太守,你不要?”
“郡城是牢笼,太守是枷锁。”姜宇摇了摇头。
“孤封你为万户侯,食邑万户,与国同休,你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