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浩荡,水汽氤氲。建业城外的江湾,巨大的船坞依水而建,规模空前。此地远非许都匠营的封闭森严,亦不同于成都织院的熙攘市井,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新木香气、桐油味以及河风的湿润气息。船坞格局开阔,数个巨大的干船坞(围堰结构)如巨兽之口,向着长江敞开。
最引人注目的,是船坞中心船台上正在合拢的巨大船体龙骨。它并非传统造船所用的整根巨木,而是由数根粗壮笔直的坚硬铁木(如柚木、楠木)精心榫接而成,形成一个巨大而稳固的“骨架”。小乔(韩雪)此刻正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身形显得格外娇小。她穿着一身利落的胡服男装,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小巧的鼻尖冻得微红,眼睛却亮得惊人,正指着龙骨上几个关键的榫卯节点,与下方几位经验丰富但面带犹疑的老船匠激烈争论。
“不行!绝对不行!”老船匠之首,陈把头,抚着花白胡子,指着图纸连连摇头,“乔小娘子,你这龙骨中段,分得太细!接点太多!这…这不合祖宗法度!龙骨乃船之脊梁,自古都是一根硬木顶天立地!你这法子,省料是省料,可老夫怕它顶不住海上大风浪啊!老朽在海上漂了一辈子,不能拿人命开玩笑!”
小乔没有丝毫退缩,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木质船模——这是她秘密实验多次的成果——指着上面同样结构的龙骨:“陈老伯请看,此船模龙骨,正是三截榫接!我与姐姐在秦淮河、乃至海上小舟中反复做过冲浪、载重试验!只要榫卯精工、加固得当,其强度绝不低于整木!甚至能吸收部分冲击之力,让船体更韧!且船型可做得更大!这是‘力学’之理!非是臆测!”她的声音清脆而急切,带着理科生特有的执着,“若只用整木,我们永远也造不出您口中那种能跨越大洋、载重千石的巨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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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船匠们看着那船模,又看看图纸上标注的密密麻麻的受力点计算符号(那些他们完全看不懂的“鬼画符”),面面相觑,一时语塞。祖宗法度的厚重与眼前少女言之凿凿的“试验”和“道理”,在他们心中激烈碰撞。
“咳。”一声清朗的咳嗽声响起。周瑜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船台之下,他身披锦袍,外罩一件轻裘,气度雍容。他目光扫过图纸和船模,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赏,但随即被温和的笑容掩盖。
“陈老,诸位师傅,”周瑜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乔姑娘所言‘试验’,瑜虽未能亲见其中奥妙,然其心可嘉,其志可勉。海上风浪莫测,谨慎自是老成谋国之道。不若这样,”他微笑着看向小乔,“此‘分段龙骨’之制,先于内河大船之上采用如何?待其行稳致远,经风受浪皆安然无恙,再用于海舶,岂非两全?”
小乔张了张嘴,还想据理力争,但对上周瑜那双含笑却深邃的眸子,以及那不容置疑的“老成谋国”四个字,她明白这已是周瑜在世家老臣和创新之间所能争取的最大折中。她咬了咬唇,有些不甘,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那就先造内河大船!”
周瑜满意地颔首,目光转向船坞的另一侧。那里,数艘已近完工的新式内河快船正静静停泊。它们的船型更加修长流畅,船帆亦非传统的硬质方帆,而是采用了面积更大、更易调节方向的斜挂式软帆——这同样是小乔依据空气动力学提出的构想。船体两侧,还安装了结构复杂的多排长桨架,显然是为了逆流或无风时提供强大助力。这些船,将是未来掌控长江水道、联通荆益、深入内陆的利器,更是对海船技术的验证。
周瑜的目光掠过这些新船,远眺烟波浩渺的江口,仿佛已看到未来艨艟巨舰劈波斩浪的雄姿。江东的未来,系于这深水之上。而在这技术突破的关口,他既要倚重小乔那超越时代的奇思妙想,又必须时时审慎地拉住她过于激进的缰绳。大乔(李雯)则在不远处,正与几名书吏核对着一份新绘制的近海航道图与贸易据点物资清单,细致入微地为孙权的海洋蓝图填充血肉。
邺城·袁氏珍宝坊
邺城,作为新朝帝都,一派繁华升平的景象。世家奢靡之风,因袁绍(钱广进)的纵容与依赖而愈发炽盛。城西一隅,一座由袁氏直接掌控、冠以“珍宝坊”之名的琉璃工坊,守卫却异常森严。空气里弥漫着矿石焙烧的焦糊味和一种奇特的、略带甜腥的烟气。
工坊深处,火炉如同巨兽的咽喉,喷吐着灼人的热浪。炉中,石英砂、石灰石、纯碱等原料在工匠的严密配比下,经高温熔化,化作一汪炽热粘稠、金红流淌的熔浆。这是跨越千年的秘密——玻璃液,在袁绍手中,被赋予了另一个使命:财富。
几个身着锦袍的河北大族代表,以及来自西域、甚至更远之地的胡商头领,正屏息凝神地围在一个精壮的技术管事身边。那管事面色倨傲,小心翼翼地用一根长长的铁管,从炉中蘸取了一小团熔融的琉璃料,放在光滑的石板上。他口中叼着一支细小的空心铁管,对着料团中心猛地一吹!同时双手飞快地旋转铁管,另一只手用湿木钳熟练地拉伸、塑形。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随着工匠的动作,那团炽热粘稠的液体,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迅速地膨胀、延展、变薄!转瞬间,一个壁薄如纸、造型圆润、晶莹剔透的琉璃杯雏形便在氤氲的热气中显现出来!杯壁在高温下流动着瑰丽的金红色光晕,如同凝固的晚霞。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一个留着浓密卷曲胡须的粟特商人忍不住操着生硬的汉话惊呼出声,眼中闪烁着贪婪的金光。他见过波斯的琉璃器,但如此轻薄、透亮、造型规整的杯子,简直是传说中天宫之物!
“哈哈,萨保过誉了。”技术管事得意一笑,将吹制好的杯子放入一旁的退火窑中缓慢冷却。他拍了拍手,立刻有学徒捧上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几件已经冷却定型的成品:除了小巧玲珑的杯子,还有造型各异的花瓶、晶莹剔透的圆珠、甚至还有模仿玉璧样式制成的琉璃璧!它们在窗外透入的光线下,折射出令人心醉神迷的七彩光芒。
“诸位请看,此乃我邺都匠人秘法所制‘水晶琉璃’!薄如蝉翼,透如秋水,奇珍异宝,莫过如此!”管事的声音带着蛊惑,“此技,乃明公得天之授,非有缘者不可轻得!此物,更是身份之贵,尊荣之显!”
世家代表们矜持地拿起一件件琉璃器,在手中细细摩挲,感受着那冰凉滑腻、却又无比通透的奇异触感,眼中都流露出志在必得的占有欲。胡商们更是两眼放光,仿佛看到了驼背上即将堆满的黄金。
“管事,此琉璃器,价几何?”一位河北豪强捋须问道。
“此乃初品,聊作赏玩。”管事神秘一笑,伸出一根手指,“百金一件,供不应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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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百金一件?这简直是在铸造黄金!
“若有大宗需求……”粟特商人急切地问。
“那就要看各位的诚意,以及能为我河北、为明公带来些什么了。”管事压低声音,意有所指。琉璃,在袁绍(钱广进)手中,已彻底沦为一件奇货可居、收买人心、聚敛巨富的奢侈玩物,一件巩固其“四世三公”地位和世家联盟的砝码。
就在这觥筹交错、珠光宝气的工坊一角,气氛却有些凝滞。甄宓(方晴)带着两名心腹女医官站在稍远处。她今日特意前来,并非为了欣赏这些华而不实的珍玩。她清冷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个正在退火窑前操作的工匠手中一件特殊的半成品——一个造型极其简单、阔口浅底、边缘略厚的琉璃盘。
“方总管,”甄宓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带着不容置疑的医者威严,“此盘,女医院订制五十件,用于盛放研磨药粉、观察药剂反应、并制作‘放大镜片’,缘何至今仍未交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