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宣元年四月,建安城的牡丹开得正盛,立政殿的窗台上摆着两盆姚黄,花瓣沾着晨露,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白洛恒批阅奏折的手却渐渐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一份来自山西绛州的文书上,眉头微微蹙起。
奏折是绛州刺史所上,字迹潦草,墨色深浅不一,显然是急着写就。
上面说,绛州自去年末月以来滴雨未下,田间的麦苗尽数枯死,河床干裂得能塞进拳头,已有近百百姓因缺水断粮饿死,乡野间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惨状。
“又是旱灾。”
白洛恒指尖在奏折上划过,语气带着几分不以为意。山西本就多旱,前朝时期,往年也时有发生,只要打开粮仓赈济,总能捱过去。
他提起朱笔,在奏折上批道:“令绛州打开常平仓,发放粮米五千石,另调邻州水井工匠百人,助其凿井引水。”
旨意发出,白洛恒便将此事抛在脑后。
《隆宣律》的修订、西域商队的动向,桩桩件件都比一地旱灾更牵动心神。
然而三日之后,立政殿的案头却堆起了七八份奏折,全是山西各州送来的,太原、平阳、潞州……几乎涵盖了山西全境。
最上面的一份是太原知府所上,奏折的封皮带着风尘之色,墨迹都被汗水浸过,晕开了边角。
白洛恒心中一沉,拆开奏折细看。
太原知府在文中泣血陈诉:此次大旱远超往年,赤地千里,连百年老井都已干涸,常平仓的粮米发放不到十日便告罄,灾民涌入州城,沿街乞讨,饿死的人一日比一日多,若再无救济,恐生民变。
他接连翻开其他奏折,内容如出一辙。
平阳府说,境内已有灾民聚众冲击官仓;潞州报,有百姓举家逃亡,往河南、陕西方向迁徙,沿途饿殍遍野。
最触目惊心的是一份来自代州的密报,说有乱民打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旗号,在山中聚集,似有谋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