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看透了半个世纪风云变幻的眼睛,深沉得让人看不出半点情绪。
他只是拿起桌上的紫砂壶,不疾不徐地给自己的茶杯续上水,又给娄晓娥空了的杯子倒满。
娄晓娥被他这副样子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忍不住开口。
“爹?”
娄振华呷了一口茶,这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这个姓林的,今年多大?”
“二十出头。”
“年轻!”
娄振华吐出两个字,随即话锋一转。
“他倒真是个天生的赌徒。”
“爹,他不是赌徒,他……”
“不,”
娄振华抬手打断了她。
“我说的赌徒,不是贬义。
生意场,本就是个赌场。
敢下注,还得会看牌,更要知道什么时候该掀桌子。
他,有这个潜质。”
得到父亲如此高的评价,娄晓娥心里一喜。
“那您的意思是……”
“想法很大胆,也很粗糙。”
娄振华一针见血。
“就像一块好钢,没经过千锤百炼,看着唬人,一碰就碎。”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
“他说,找个僻静的院子。
怎么找?
多大算大?
前清王爷的贝勒府算不算大?
那种地方,现在住满了大杂院的居民,你买得来吗?
就算买来了,你敢用吗?”
“他说,找忠心耿耿的下人。
谁算忠心?”
跟了我们家二十年的老人,就一定忠心?
乱世之中,人心最靠不住。
一根小黄鱼,能让父子反目,夫妻成仇,你凭什么信一个下人?”
“他说,收小黄鱼。
怎么收?
当面点清?
拿个戥子称?
收到之后放哪里?
埋在床底下,还是砌进墙里?
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专门盯着我们这种人家,就等着抓这种把柄吗?”
娄振华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娄晓娥哑口无言,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那……那这事儿,就做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