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咒宗的覆灭,如同在冥界死寂的潭水中投下巨石,激起的波澜迅速扩散至每一个角落。昔日与血咒宗鼎足而立的蚀骨殿与碎魂狱,并未因此兔死狐悲、同仇敌忾,反而嗅到了前所未有的机遇与危险并存的信号。
幽冥并未急于进军,而是坐镇已被改造为临时行宫的血咒宗白骨大殿,从容不迫地消化战果,整编降卒。他深谙攻心为上之道,冥界修士崇尚力量,更敬畏绝对的强权。他以雷霆手段灭血咒宗,展现的是无可匹敌的实力;此刻按兵不动,施加的是无处不在的心理压力。
沐瑶居于行宫偏殿,白日里或是继续翻阅从幽冥宫带来的、关于冥界各派功法特点与地域志异的典籍,或是凝练星辰之力,尝试将帝血传承与自身感悟更深地融合。夜晚,她常立于殿外高台,俯瞰冥界血色苍穹下荒芜起伏的山峦,心中那份因幽冥时而冷厉、时而难以捉摸的态度而产生的波澜,并未完全平息,但在共同对敌的短暂默契后,似乎又多了一层复杂的、连她自己都难以界定的东西。
她不再急于寻找答案,而是选择沉淀。力量,才是她目前最能握在手中的依仗。
这日,幽冥正与麾下将领推演冥界山河图,一道特殊的拜帖被呈了上来。帖身以某种幽暗的兽骨打磨而成,触手阴凉,上面以冥文烙刻着一个扭曲的徽记——蚀骨殿。
“殿主阴骨老人亲传弟子,求见幽冥……大人。”呈帖的侍卫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幽冥眸光微闪,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终于来了。传。”
不多时,一名身着灰袍、身形瘦高如竹竿的男子被引入大殿。他面色苍白近乎透明,眼窝深陷,行走间悄无声息,仿佛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双手,苍白修长,指骨关节异常粗大,隐隐泛着一种金属般的冷光。
“蚀骨殿使者,幽骸,奉家师之命,拜见幽冥大人。”男子躬身行礼,声音嘶哑低沉,如同骨片摩擦。
“阴骨老人派你来,所为何事?”幽冥高踞王座,目光平淡,却自带千钧威压。
幽骸抬起头,深陷的眼窝中两点鬼火般的幽光闪烁:“家师听闻大人神威,深感钦佩。冥主无道,致使冥界分崩离析,内耗不休。蚀骨殿愿助大人一臂之力,共襄大业,只求……”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只求大人功成之后,允我蚀骨殿自治,并共享……血咒宗昔日掌控的‘冥血矿脉’三成收益。”
果然是来谈条件的。幽冥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共享矿脉?阴骨老人的胃口倒是不小。本座又如何相信,蚀骨殿是真心合作,而非缓兵之计?”
幽骸似乎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一枚漆黑的骨符,双手奉上:“此乃家师以本命魂火炼制的‘蚀心骨符’,内含家师一丝魂源印记。若我蚀骨殿有违此盟,大人随时可凭此符咒杀殿中任何一人,包括家师。此乃我蚀骨殿最大诚意。”
以魂源起誓,在冥界乃是极重的誓言,尤其对于修炼功法与神魂紧密相关的蚀骨殿而言,更是如此。
幽冥并未立刻去接那骨符,指尖轻轻敲击着王座扶手,目光扫过下方垂首而立、看似恭顺的幽骸,又仿佛穿透大殿,望向了遥远的蚀骨殿方向。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冥火燃烧发出的噼啪轻响。
沐瑶不知何时来到了大殿侧面的帷幕之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她感知到那枚骨符上蕴含的诡异魂力波动,确实非同小可。但她更注意到,那使者幽骸低垂的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并非完全的敬畏,而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压抑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