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腹水初消的第七日,秋阳正穿过坤宁宫琉璃窗,在软榻上投下菱形光斑。她倚着鎏金靠枕啜饮山药粥,米浆滑入喉间却骤然凝滞——一股阴寒之气从胃脘翻涌而上,未及反应,一口酸腐酸水已喷溅在锦帕之上。
“娘娘!”周阿婆膝行上前,指尖颤抖着抚上她惨白的唇。帕角沾着絮状黏液,混着半粒未化的粳米,在阳光下泛着令人心悸的腻白。
皇后蹙眉按住绞痛的小腹,指节因用力而泛青:“这药……莫不是寒凉伤了脾胃?”
消息如毒藤般攀入太医院。新任院使刘承嗣正用犀角杯啜饮参汤,闻言杯盏哐当砸在乌木案上。他盯着袖中密信冷笑,指腹碾过信末朱砂印鉴——那是周院使贬谪前辗转递出的血誓。
“凌云妖术误国!”刘承嗣齿缝挤出低吼,连夜召集十二名太医院耆宿。紫檀长案铺开十二幅蜀锦,每幅皆绣着金线缠绕的“劾”字。
“诸位,”他展开染墨奏折,声线如淬毒冰锥,“凌云擅用寒凉峻剂,致国母脾胃衰败,食入即吐!当废其方,以十全大补汤峻补元气!”
右院判李承济率先附议,蟒袍下的金线蟒纹随动作翻涌:“皇后乃万金之躯,岂容妖人肆虐!臣愿亲拟补养方略!”
十二支狼毫齐落,奏折如裹尸布般覆盖在御案。
朱元璋正摩挲凌云呈的《水臌病机图》。指尖划过图中肿胀如鼓的腹腔轮廓,墨线刺得他龙目生疼。太医院血书般的奏折覆上图卷,朱砂“诛”字恰滴在“三焦水道闭塞”标注处。
“传凌云。”他掷折于地,金砖迸裂细纹。
乾清宫偏殿,蟠龙柱投下狰狞阴影。十二名太医雁行肃立,云纹皂靴踏地无声,却似毒蛇吐信。李承济冠带巍峨,金镶玉带钩磕在鎏金护甲上,叮当作响:“凌医正,国母呕逆,你可知罪?”
凌云单衣素履立于阶下,青布靴沾着晒药场的泥渍。他抬眸直视李承济冠顶孔雀翎:“罪?臣治的是病,不是符咒。”
“放肆!”李承济甩袖震落案上铜铃,“皇后吐酸水便是明证!你那套水湿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