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为什么强国要立威，要说话算话。赏罚分明，让所有人都清楚你的游戏规则。跟我合作，有肉吃，背叛我，腿打断。这样，即使单次看起来背叛占点小便宜，但考虑到长远的巨大损失，理性的人也会选择合作。”

他顿了顿，换了个更舒服的瘫姿。

“再给你说个简单的博弈模型，叫‘协调博弈’。想象一下，你们村里有两家卖黍米饼的，老王家和老李家。如果他们都把摊子摆在村东头市集，那里人多，大家买饼方便，两家生意都不错。如果一家摆东头，一家摆西头，村民嫌麻烦，可能两家生意都变差。如果他们都摆西头，效果和都摆东头差不多。你说，他们最后会咋样？”

扶苏想了想，道：“若无约定，初始可能一家东一家西，生意都差。但很快，他们会发现聚集在一处的好处。或许会通过观察、模仿，最终都移动到人流量更大的那一处，比如村东头市集。这似乎……无需多言，利益自然会驱使他们做出相同的选择。”

“没错！”赵天成点头，“这就是协调博弈。关键不在于对抗，而在于找到一个大家都认可的‘焦点’或‘惯例’。就像马车靠右行还是靠左行，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遵守同一套规则。在朝堂上，也有很多不成文的规矩、惯例，其实也是一种协调博弈的结果，减少了内耗。推行新政也一样，如果能找到一个让大多数人觉得‘这样也行’、‘这样对我也有点好处’的平衡点，也就是那个‘焦点’，阻力就会小很多。”

扶苏若有所思，他联想到了朝廷上新旧势力的拉扯，似乎隐隐抓到了点什么。

“那若是……若是我想劝说家父采纳一项明显有利但可能触动某些人利益的举措，又当如何运用此道？而非单纯晓之以理？家父虽明理，但亦需权衡各方反应。”

赵天成眉毛一挑，嘿嘿笑道：“这就涉及到更精细的操作了。你可以试着‘拆分博弈’。别把所有人都当成你的对手。你可以先找那些可能从中得益、或者立场不那么顽固的人，形成一个支持你的小联盟。让这个小联盟先达成一致，显示出这项举措带来的好处。有了这个基础，再去说服其他人，你的筹码就多了。对于那些顽固派，你可以考虑‘补偿机制’或者‘议题联动’。”

“补偿机制？议题联动？”扶苏追问。

“对啊。比如，这项举措动了甲的利益，但另一项举措可能对甲有好处。你可以把这两件事微妙地联系起来，暗示或者明示，支持你这一项，另一项上你好商量。或者，从整体收益中拿出一部分，补偿受损最严重的那一方，减少他的抵抗。用一处的得益去平衡另一处的损失，寻求一个能让更多人接受的纳什均衡——哦，就是大概指一种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任何一方单独改变策略都不会变得更好。”

扶苏听得心神激荡，只觉得一扇全新的窗户在眼前打开。

以往觉得纷繁复杂、全靠经验和直觉判断的人际互动、利益权衡，此刻似乎有了清晰的脉络和可以依循的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