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湿漉漉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桶沿,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苏公子,你想听那蒸汽之力如何造化万物,如何让铁车自走,让巨轮破浪,对不对?”
扶苏老实点头,眼中充满渴望。
“先生所言蒸汽机车、蒸汽轮船,若能实现,确乃国之神器,足以改变天下格局。学生……心向往之。”
“心向往之?”赵天成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我劝你啊,趁早收了这心思。至少眼下,想都别想。”
扶苏一愣:“先生何出此言?莫非其中有何难以逾越的关隘?”
“关隘?何止是关隘,简直是天堑!”
赵天成换了个更舒服的瘫姿,水漫过他的下巴。
“你以为造那蒸汽机是搭积木呢?核心在于啥?在于‘密封’!要把那股子暴躁的蒸汽老老实实关在锅炉和气缸里,让它有力使不出,只能按照你的规矩去推动活塞、带动齿轮。这需要什么?需要严丝合缝的精密加工,需要能承受高温高压的钢铁,需要不会漏气的垫圈和阀门……嘿!”
他发出一声不知是感慨还是嘲讽的轻笑,抬手撩起一捧热水,看着水珠从指缝间滑落。
“就你们大秦现在这冶铁水平,弄出来的东西,缝隙比咸阳城的城门缝还大,强度嘛,烧不了几下估计就得‘嘭’!直接炸成一堆废铁。还有那密封材料,橡胶?那玩意儿还在美洲的雨林里蹲着呢。石棉?你们知道是啥不?啥都没有,光有个想法,屁用没有!这就好比你想盖摩天大楼,却连一块合格的砖头都烧不出来,不是空中楼阁是什么?”
扶苏听着赵天成毫不留情的剖析,一颗炽热的心渐渐凉了下来。
他虽不通工匠之事,但基本的道理是懂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相应的材料和技术基础,再精妙的构想也只是镜花水月。
他脸上不禁流露出深深的失望和惋惜,低声喃喃。
“原来……竟如此艰难。是学生想当然了。”
扶苏心中巨浪翻涌。
他原本以为,有了赵先生的指点,集合大秦能工巧匠之力,假以时日,总能将那些神奇之物造出。
却没想到,根子竟出在最基础的“材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