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野!”骨咄禄可汗的声音最后落在了大将身上。
阿史那咄吉野猛地抬头,那只完好的左眼深处,幽光一闪:“汗!”
“你带两百黑狼骑,”阿史那莫何走到阿史那咄吉野身前,魁梧的身躯带着巨大的压迫,他从自己手腕上褪下一枚古朴沉重的黄金狼头镯子,镯子中间镶嵌着一颗被切磨成眼瞳状的冰冷墨玉,“押后!盯死右谷蠡那群被吓破胆的鬣狗!盯着那些丢下的毡包!”
“乾国人动了……”阿史那莫何将那枚触手冰寒刺骨的狼镯重重按进阿史那咄吉野伤痕累累的手心,声音压得如同坟场低语,“盯住……那半袋‘霜心粉’……”
阿史那咄吉野的手猛地一颤!那枚嵌着墨玉的冰冷狼镯仿佛活了过来!灼烧着他的掌心!他用力握紧,指甲深深掐入皮肉!那只右眼窝下靛蓝色的狰狞伤疤跳动得如同活物!沙哑应道:“遵命,汗!”再无二话,转身掀开帐帘,风雪混合着混乱的嘶喊扑面而来!他高大的身影瞬间融入帐外更加昏暗混乱的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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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就在阿史那咄吉野冲出金帐的同时!
轰——!!!!
一连串巨大的爆燃声撕裂了昏暗的雪幕!
紧接着是如同鬼域蔓延开的冲天火光!!!
骨咄禄大营的核心区域!堆放粮秣辎重和破烂毡包的雪窝子方向!
数十堆巨大如同小山般的篝火猛然腾起!!!火柱直冲被风雪染得灰蒙蒙的天穹!
滚滚的浓烟被狂风撕扯扭曲,散发出焦臭的皮张味、粮食霉烂味、还有……一种令人作呕的烧焦内脏的怪味!
“汗有令!上马!撤!”
“骨咄禄部的狼崽子们!撤!!!”
苍凉的牛角号声伴随着各级百夫长炸雷般的粗粝嘶吼,在混乱的营地上空卷过!原本如同乱蚁的骨咄禄骑兵瞬间找到了主心骨,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粗犷呼喝!
马蹄铁猛烈撞击冻土的闷响如同暴雨前奏!沉重密集!汇聚成一股碾压一切的洪流!血泥飞溅!数百近千匹骨咄禄王庭最雄健的战马在骑士狂暴的鞭策下,如同脱缰的钢铁洪流!踏碎积雪!撞烂营区外围竖立的所有象征性的木质拒马、破烂鹿砦!朝着远离朔风关豁口的方向!朝着北狄腹地!疯狂奔腾!!!
这奔雷般的马蹄如同踩在豁口后方那片混乱战场的神经上!原本惊魂未定、拥挤在金帐外围哭喊哀嚎的右谷蠡残兵们彻底陷入了绝望的恐慌!
“骨咄禄跑了!!”
“他们扔下我们跑了!!!”
“粮草!粮草全点着了!!”
凄厉的、如同被抛弃野狗的哀嚎瞬间淹没了一切!兵找不到将!夫长找不到自己的兵!有人茫然无措地跟着奔逃的马蹄印追出几步又被踏翻在烂泥里!更多人则完全崩溃,抱着烧成焦炭的粮堆捶胸顿足!整个右谷蠡最后的营地,瞬间彻底化作一片充斥着焦臭、绝望和垂死呜咽的人间炼狱!
金帐内最后一点暖意,彻底被狂奔的马蹄和雪原灌进来的寒风刮得干干净净。
两名膀大腰圆、面无表情的骨咄禄健妇走了进来,行动利落,像拖一个沉重的布袋,一左一右架起僵立在那里、如同泥塑般的高阳。那枚刚才被她挣扎时甩掉、踩得沾满泥污的鹿皮小靴遗落在冰冷肮脏的毡毯上。
高阳没有任何挣扎。那双刚刚还燃烧着狂怒火焰的漂亮杏眼,此刻只剩下被彻底冻透的死寂麻木。她像个没有魂魄的人偶,被那两个如熊一般健壮的妇人夹着,脚上只剩一只罗袜拖过冰冷的地面。经过骨咄禄可汗阿史那莫何身边时,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
她被粗暴而迅速地拖离这座即将被抛弃的金帐。
在踏出金帐帘门、被雪原上刺骨的寒风和浓烈焦烟扑了满面的一刹那!
高阳那双空洞的眼睛,下意识地投向朔风关豁口的方向!
就在此时!
一种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悸动!
比刚才在帐内感觉到的更加清晰!
猛然!
从她那只仅穿着破烂罗袜、此刻正赤裸踩在被马蹄踏得稀烂、混杂着污雪烂泥和某种粘稠蓝黑色冰尘的地面的脚掌心里……
如同生锈的铁钎!
狠狠刺了一下!!!
那股直透骨髓的湿冷麻意!
瞬间沿着脚掌的骨骼神经!猛地向上蹿升!!!
她浑身剧震!麻木死寂的眸子里,猛地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痛苦惊骇!如同被毒蛇的冰牙咬中了赤足!
而同时!
就在她此刻赤脚接触的、那片被污染冻土的正下方深处!
一个极其微小、被踩踏变形的……
由粘稠靛蓝污血冰晶……
勾勒出的……
诡异扭曲的……
活体邪眼印记!!!
正赫然印在冻土深处!!!
似乎被某种污秽的力量激发!
瞬间!亮了一下!!!
释放出微弱却恶毒的冰冷意志!!!
豁口之内!
那片刚刚经过惨烈攻防战、被血水和冰碴浸透的废墟角落。
赵宸感觉自己像一块被反复炙烤、碾压、又砸进冰窟深处的碎铁。喉咙里堵着凝固的血块和冰渣子,每一次极其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火灼般的剧痛和冰刀子刮过气管的撕裂感。右半边身子彻底没了知觉,如同不属于自己的一块朽木。只有左边的心脏在胸腔里发出沉重而杂乱的闷响,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无数条被冰毒侵蚀、又被巨力撕裂的经络,疼得他想蜷缩,身体却僵硬如铁。
周围的嘈杂声隔着厚厚的水层般灌进耳朵里。
“将军……将军你撑住!”是小兵燕七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手指冰凉哆嗦地试图给他裹紧一件不知从哪个死尸身上扒下来的、满是血痂和破洞的皮坎肩,“老药头说他死也要摸出点老参须子……熬……熬点热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