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纸灰里长出的槐树根

孟雁子把西槐巷的拆迁评估报告摊在社区办公室的木桌上时,窗外的梧桐叶正扑簌簌砸在玻璃上。

她摸了摸外套口袋里那张揉皱的拆迁通知,指尖触到纸角的毛边——今早路过西槐巷时,风卷着这张纸撞在她小腿上,她鬼使神差捡了,现在倒成了某种预兆。

雁姐,王婶催的资料我都归到第三层文件夹了。小禾端着保温杯探进头,发顶的银杏发夹晃了晃,需要我帮忙核对数据吗?

不用,你先去把养老补贴表填完。雁子扯出个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文件夹边缘。

牛皮纸的触感突然变了——夹页里卡着张更薄的纸,边角泛着茶渍似的黄。

她抽出来时,心跳漏了半拍。

残片上的墨迹晕成淡蓝的云,却有几个字像钉子般扎进视网膜:孟昭,女,5岁,迁出原因:医疗事故。

钢笔字的捺脚收得极利,像母亲在药盒上写医嘱时的笔锋。

雁子突然想起上个月整理母亲遗物时,那个蓝布包着的铝制药盒,盒底用铅笔歪歪扭扭签着,当时她以为是母亲少年时的涂鸦,现在看来...

雁姐?小禾的声音从门口飘来,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雁子的指尖在残片上发颤。

她翻出随身带的皮质笔记本,从夹层抽出张泛黄的便签——那是母亲临终前写的最后一张用药提醒,地高辛,每日一次,餐后。

字迹的起承转合与残片上的如出一辙,连字右边的都多了一点。

这是...我妈小时候的名字?她喉咙发紧,可她这辈子只说过自己叫孟春芳。

小禾凑过来,发梢扫过她手背:要查吗?

我昨天帮档案室归档,西槐巷的老资料都被标了无存档价值,可能早被当废纸卖了。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卷起桌上的评估报告,地拍在墙上。

雁子望着残片上西槐巷17号的住址——那是李咖啡奶奶开的老酒馆原址,他总说奶奶是1950年搬来的,难道...

如果山记得,我不该装作没听见。她把残片按在心口,那里还留着今早贴城墙时的凉意,小禾,帮我查查市档案馆的微缩胶片借阅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