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捡起纸,在厨房找了根火柴。
火焰舔过纸角时,他低低说:雁子,我给你调杯新的。火光里,他在便签上写:无酒,无糖,只有手温。
程砚秋是在深夜回到西槐巷的。
他摸出那把磨得发亮的井盖钥匙,金属齿在掌心硌出月牙印。
槐树新绿在风里沙沙响,他蹲下来,把钥匙轻轻放在树根下——三十年前,许婉如就是在这里把钥匙塞给他,说替我照顾昭昭。
怀里的照片有些卷边,年轻的许婉如站在老酒馆前,身后砖墙上字清晰可见。
他用指腹碰了碰照片里的人,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说不想被记住......可我怕记住了,就走不出去。
离开时,他没回头。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像根终于松开的弦。
同一时刻,孟雁子站在城墙下。
她掌心贴住城砖,风穿过千百年的砖缝,带着若有若无的抽噎,混着秦腔的余韵,还有孩子们的笑声。
她忽然笑了,眼泪顺着脸颊滚进衣领:妈,这次不是我记住了。
是城,替你应了。
《西槐巷声闻白皮书》直播三日后,母亲的哭声成了古城热线的头条。
有人在城墙根放了束雏菊,有人把声纹图谱纹在手腕,还有个穿红毛衣的老太太蹲在西槐巷,对着老墙轻轻说:婉如,我来听你说话了。
而在某个无人注意的角落,一块老砖的缝隙里,新抽的草芽正顶开陈年的灰。
老砖缝里的草芽顶开灰的瞬间,朱雀社区档案室的台灯正将孟雁子的影子拉得细长。
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舆情分析报告,七成网民支持保留老酒馆原址建记忆馆的红色柱状图刺得她眼睛发酸——这是她熬了三个通宵,带着小禾整理出的千条留言里最醒目的数据。
可她的指甲仍在键盘上敲个不停,鼠标滚轮把那段0.6秒的哭声波形图放大到占满整个屏幕。
位于这里。她突然用触控笔点住屏幕右端,蓝色波形像被踩了尾巴的蛇,在笔锋下扭曲成极小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