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空白处,长出了新名字

月光在笔记本上洇开一片银霜时,雁子的手机闹钟突然叮咚作响。

她低头扫了眼屏幕——凌晨五点十七分,距离“记忆清道夫”终场分享会开始还有七小时。

工坊的窗户透进第一缕晨光时,雁子已经在布置场地了。

她踮脚调整投影仪的角度,手指碰到金属支架时微微发颤——不是因为紧张,是太久没做这种精细活。

上周帮王大爷修楼道灯时,她的手还稳得能捏着镊子夹出墙缝里的断螺丝。

可此刻面对这台老掉牙的投影仪,她突然想起李咖啡调试调酒器的样子:手腕转得像春风里的柳叶,玻璃器皿碰撞出细碎的响,仿佛连时间都愿意慢下来听。

“雁子姐!”小柯的脑袋从半开的门里探进来,怀里抱着一摞折叠椅,“秦奶奶让我捎话,她带了自家腌的糖蒜,说配你煮的槐花露最对味。”他额角沾着汗,校服领口歪了半边,是刚从早市跑过来的。

雁子接过椅子时触到他掌心的热,忽然想起昨天小柯蹲在工坊门口画海报的模样。

那孩子画了三棵歪歪扭扭的槐树,最大的那棵枝桠间飘着好多便签纸,每张都写着“换一段难过,记一段甜”。

她当时揉乱他的头发说:“小画家,第三棵树的坑还空着,等今天填。”

九点整,工坊的木门被叩响三声。

第一个进来的是林知亚。

她今天穿了件米白针织衫,脖子上挂着条银链,坠子是颗圆滚滚的糖画龙——和她手机里那条录音里的“龙”对上了。

“我把我妈记药名的本子带来了。”她举着个磨旧的牛皮本,封皮上还留着蓝黑墨水的渍,“等下想说说,用二十页降压药剂量,换半页糖渣粘脸的故事。”

接着是王大爷,拄着拐杖,身后跟着拎保温桶的王婶。

“我老伴非说要把当年我摔了她的搪瓷缸那事换了。”王大爷瓮声瓮气,“换就换吧,我还想记记她嫁过来那天,红盖头下露出来的半截手腕,白得像槐花。”

人陆陆续续坐满了工坊。

秦奶奶坐在最前排,膝盖上搭着条枣红围巾,那是她已故的老头子亲手织的。

她看见雁子时招了招手,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笑:“妮儿,我把老张头走那天的雨换了。现在我脑子里啊,全是他蹲在院子里给我种月季,裤腿沾着泥,还说‘等开了,比你年轻时的红头绳还艳’。”

雁子站到投影仪前,喉咙突然发紧。

她摸了摸胸前的银杏叶胸针,小忆刻的字隔着布料硌着皮肤——“遗忘是另一种深情”。

她深吸一口气,点击播放键。

音箱里传来刺啦刺啦的电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