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我烧的不是记忆

社区卫生站的消毒水味裹着晨间的凉,雁子盯着小唐欲言又止的模样,后颈慢慢爬上一层薄汗。

小唐的白大褂口袋里插着两支蓝黑钢笔,笔帽上沾着星点墨迹——她记得这是林医生实验室的习惯,记录数据时总爱用蓝黑墨水。

孟姐,最近接诊的几个患者...小唐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病历本边缘,发梢沾的晨会热气早散了,他们都主诉记不清最在意的事。

比如王伯说不记得孙女周岁抓周抓了拨浪鼓,刘婶说想不起和老伴第一次约会的电影院名字。她突然抬眼,瞳孔里映着窗外老陈抱着名册走过的影子,您说,会不会有人...主动让自己忘了?

雁子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昨夜翻相册时,李咖啡调落日橙雾的画面在记忆里像浸了水的画,摇壶的节奏本该是三摇轻,两摇重,此刻却成了模糊的嗡鸣——那是他唯一为她调过三次的酒,第一次在暴雨后的老酒馆,第二次在终南山顶的星空下,第三次...第三次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说下次带你去看终南雾凇。

孟姐?小唐的声音像根细针,戳破她的恍惚。

雁子扯出个笑:可能春困吧。她摸出兜里的钥匙串,金属环硌得掌心生疼,我得去整理档案了,上周收的独居老人健康表还没归档。

办公室的百叶窗漏进几缕阳光,雁子关上门,背抵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

她闭眼,启动过目不忘的能力——记忆像盘老胶片,在脑内一格格滚动:社区王奶奶的药单、上周爬山时李咖啡帮她系登山绳的温度、昨夜讲述会上老陈颤抖的笔尖...突然,胶片边缘浮出指甲盖大小的锈斑,正缓缓吞噬李咖啡说:下次带你去看终南雾凇的字迹。

她猛地睁眼,额头抵着办公桌,冷汗顺着鬓角滴进领口。

抽屉里翻出笔记本时,纸页窸窣响得刺耳,她写下《锈斑日记》第一条:腐蚀始于无关紧要的细节,但每块锈斑都连着情绪锚点。

下班后的社区花园落着细尘,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投出蛛网。

雁子蹲在树下,从帆布包深处摸出母亲留下的铁盒——盒盖内侧还刻着1998年的日期,那是母亲确诊前最后一次给她过生日。

七封未寄出的信被她折成纸鹤,信纸上还留着吵架时溅上的咖啡渍、和解时沾的桂花香、沉默时落的雪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