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我替你忘了你替我活着

雁子是被晨雾里的消毒水味惊醒的。

第三日了。

她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后颈还残留着梦境里走廊瓷砖的凉意——那间困住她整个童年的病房外的走廊,不再有母亲呕吐时压抑的呜咽,不再有监护仪刺耳鸣叫,只剩空荡的寂静。

她伸手摸向床头的小本本,指腹触到封皮的瞬间顿住了。

从前每做噩梦,她都会立刻翻本子核对:母亲最后一次化疗的日期、第17次忘记带保温桶被护士白眼的时间、李咖啡说明天见却爽约的具体分秒。

可此刻那些数字像被浸了水的墨迹,在她脑子里软塌塌地瘫着。

雁子?隔壁办公室的王姨探进头,张叔说他的降压药记错次数了,非说你本子上写的是两次——

雁子的手突然抖了。

她想起老味给李咖啡的那张纸。

社区后院的石凳在晨露里泛着青灰。

雁子蹲下身,她摸出随身带的采样管,把那点液体收进去时,听见自己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三天前李咖啡埋酒囊的位置,正对着这条缝。

这不是酒。阿灰的白大褂下摆沾着咖啡渍,显微镜目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液相色谱显示有神经酰胺和记忆蛋白的分解物,它不抹除记忆,是把神经突触上的痛觉烙印剥离了,变成......他翻着检测报告,喉结动了动,情感标本。

雁子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她抓起采样管冲出门时,听见阿灰在身后喊:这东西要持续作用,得有人不断往记忆里注——

回民街的老酒馆飘着若有若无的苦橙香。

李咖啡的摇壶在吧台上转着圈,琥珀色酒液撞在冰球上,发出细碎的响。

小忘缩在角落的藤椅里,十年前火灾留下的疤痕从耳后蔓延到锁骨,此刻她盯着摇壶里的光,瞳孔微微发颤。

这杯叫遗忘·童李咖啡的声音比平时轻,需要加点......别人的童年。他指尖抚过吧台内侧的暗格,取出片褪色的风筝纸——是雁子上周整理社区旧物时,从老城墙砖缝里捡的。

酒液开始蒸腾。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浅金色的雾气在吧台上空凝结,先是模糊的轮廓,接着是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红棉袄被风掀起一角,举着风筝在城墙根跑。线要松——童声脆得像檐角的铜铃,妈你看,它要飞了!

小忘的手指抠进藤椅缝隙。

她盯着那团虚影,喉结动了又动,突然向前扑去,额头差点撞在吧台上:风......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铃铛,风在拉我。

酒馆里炸开抽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