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狱中玄机
秦昭王五十年春正月,蜀地的杜鹃啼血时,咸阳大牢的石墙上正渗出冰水。
陈墨隔着铁栅栏,看见吕不韦蜷缩在稻草堆里,相邦府的赤色锦袍已变成灰黑色,唯有腰间的算盘珠子还泛着温润的光。这位纵横天下的商人相国,此刻像块被岁月揉皱的布帛,唯有听见陈墨的脚步声时,才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蜀地的雪化了吗?”吕不韦的声音像老树皮,却带着惯有的从容。
陈墨将竹筒饭推过栅栏,里面藏着阿禾用蜀地草药熬制的伤药:“都江堰的分水堤已修好,蜀民开始唱秦歌了。”他压低声音,“李斯的人在蜀地散布谣言,说您是代郡公主的情人,我的胎记是通敌印记。”
吕不韦忽然轻笑,算盘珠子在袖中发出细碎的响:“他们终于肯往老夫身上泼脏水了。也好,这样秦王就会以为,老夫的‘秦赵同源’之说不过是私情作祟。”他摸出一粒霉变的粟米,在掌心碾成粉末,“但他们忘了,商人最重利,若无大利,谁肯押上性命玩这种长线?”
陈墨注意到粟米粉末在吕不韦掌心聚成玄鸟形状,与他胸前胎记别无二致。忽然想起阿禾的推测——吕不韦才是代郡文明火种的真正守护者,而自己不过是他选中的载体。
“秦王为何突然下狱先生?”陈墨握住栅栏,铁条上的冰渣刺破掌心,“是因为《吕氏春秋》里的‘汤武革命’篇?”
“聪明。”吕不韦将粟米粉吹向铁栅栏,粉末穿过缝隙,落在陈墨手背上的胎记旁,“铁血派最怕的不是‘止杀’,是‘易君’。秦王病重,太子羸弱,李斯之流怕老夫用‘天下非一人之天下’的学说动摇国本。”
陈墨心中一震,想起《吕氏春秋·贵公》篇的惊世之语:“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也。”这样的文字,难怪会触怒铁血派的逆鳞。
“先生打算如何破局?”他从袖中取出代郡铜镜碎片,镜背的玄鸟纹与吕不韦袖中的算盘珠子相映成趣。
吕不韦忽然剧烈咳嗽,血丝溅在算盘上:“还记得老夫送你的虎符吗?”他喘息着,“去见武安君,让他以‘铁鹰剑士’之名清君侧。但记住——”他的手指在稻草上画出都江堰的鱼嘴形状,“真正的杀招,在邯郸。”
陈墨皱眉:“邯郸?先生是说……”
“质子异人。”吕不韦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秦王的孙子,嬴柱的儿子,现在赵国为质。老夫早已让人传话给他,若想归秦,需借陈墨的‘秦赵同源’之说造势。”他忽然抓住陈墨的手腕,掌心的老茧擦过他的胎记,“你胸前的印记,就是异人归国的通行证。”